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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查到的這些,可都有實證?」賈璉半晌才問道。
寶玉雖然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多餘,可是也知道若是沒有明證,這些看老宅的都是賈母當年看好的人,就是賈璉也不好自己就處置了的。
譚先生點了點頭:「當日裡你說讓我看看老宅的奴才可還守規矩,我還當你是多心了。誰知道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竟然是家常便飯一般。連遮掩都不願意遮掩一下。走到街上問個人,都能說出一二來。即是二爺來了這裡,為了府上的名聲計,還是早些處置了的好。」
道理賈璉自是懂的,可是讓他出手處置了老太□□排的人,他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寶玉見他猶豫,向他道:「這樣作死的奴才,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二哥哥想想原來的賴嬤嬤就知道了。」
提起曾經在榮國府里,除了老爺、太太們,把自己這個做二爺的都不大放在眼裡的賴家,賈璉果然意動,向譚先生道:「只是這些奴才怕是都連成了一氣。若是我這裡收拾他們的話,萬一……」
不是賈璉膽小,這奴才害主的事兒,也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他與寶玉連小廝帶長隨才帶了不到二十個人,可是這看老宅的下人連上管著莊子祭田的,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他們的家人,可不是區區二十來個人能對付得了的。
譚先生微微一笑:「二爺發現守老宅的奴才多行不法,想著要替百姓除害,這是好事。即是不法之徒,自是應該由著官府處置才好。」
賈璉聽了,還是搖頭:「這上面可都記著了,這些奴才與官府也是多有勾連的。」
譚先生仍是笑微微地道:「官府為何要與這些奴才勾連?還不是看著他們是榮國府的奴才?現在二爺這位正經主子在,誰還放著正經主子不結交,倒向著幾個奴才?」
這才是見事明理之人。寶玉心裡服氣,圓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賈璉,好象在說,二哥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與你一起同去的意思。
賈璉讓他看得也起了些鋼性,向著譚先生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再說也怕官府里有人走了風聲。再有寶玉終還小,留他一個在府里,我也怕那些奴才狗急跳牆。」
譚先生好笑道:「並無二爺想得那樣嚴重。這些奴才也不過是仗勢欺人罷了。如今府上不給他們勢仗了,他們還有什麼主意?不過為防萬一,二爺哪天去找知府,我就哪天帶著寶玉出去看風景好了。」
寶玉卻不干:「不行不行,二哥哥行此險事,我怎麼能棄他不顧。人都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不能拋下二哥哥不管。」
賈璉聽了心下慰貼,手上卻給了他一下子:「什麼叫拋下我不管。你自己好好的,讓我在老太太,老爺、太太那裡有個交待比什麼都強。」
寶玉還要再辯,譚先生已經道:「璉二爺說得有理,人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寶二爺還是謹慎些的好。等璉二爺把這宅子裡的事兒處理好了,咱們也就回來了。」
有了譚先生發話,寶玉也只好默認。只是還不放心賈璉,告訴他一定要小心為上,實在不行先從揚州林家借了人來再行事也好。要不就乾脆先住到知府衙門裡。
賈璉嫌他嘮叨,把他趕回自己院子裡,自己與譚先生商量著如何行事。寶玉只知道下一日,賈璉就讓人給揚州的林如海送信,說是自己兄弟兩個來金陵應考,原來沒有去拜望姑父,等出榜後定會前去請教之語。
又幾日,林如海派了好些人來給二人送禮物,說是二人太也的外道了,等著出榜後這些人會與二人一起回揚州云云。
然後譚先生就帶了寶玉,滿金陵地晃蕩了起來。什麼夫子廟、紫金山、鼓樓無一不逛遍。每日裡只是早出晚歸,回老宅只是睡覺,連飯也不在老宅里用的。
每天出行,也是茗煙等幾個小廝長隨圍得緊緊的,還加上幾個林家過來想著一起開開眼的下人,讓人針插不進。這也是譚先生的謹慎處,畢竟寶玉再有主意,在人眼中也不過是八歲的孩子,若是真有膽子大的奴才出手,身邊少了人後悔就來不及了。
寶玉只覺得,自己每回老宅一回,原來的下人就少了幾個,生面孔就多了幾個。等著下人換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出榜的日子,他才想起來問賈璉:「二哥哥,那個學裡太爺挑出來的學生,這次可和咱們一起考了沒有?」
賈璉讓他說得哭笑不得:「那日你不是還與人又是點頭又是行禮的,怎麼倒不記得了?」
寶玉讓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日裡那麼多人,我能知道哪個是哪個。再說就算是還在府里的時候,我也不大出門,認不得誰是誰。」
賈璉知他平日還真是不大出門,也沒與什麼人過往親密的,要不也不能來了金陵之後,能這樣在家裡呆得住,全不似般的孩子,只想著玩耍。
不過賈璉也不如臉上表現得那樣平靜,早早地使人去看榜去了。寶玉心裡覺得自己問題不大,就是不知道已經讓譚先生教導了幾年的賈璉,能取得個什麼名次。
三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說了什麼也沒有人走心,只消磨時間罷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聽到外頭有小廝在問:「怎麼樣,兩位爺可是都中了?」
去看榜的是賈璉的興兒與寶玉的茗煙,也沒聽到兩人回話,就知道這兩個人是得了消息,不肯讓別人先報喜搶了風頭。賈璉與譚先生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欣喜。再看寶玉,竟然也老神在在地等著二人進來,連點著急的神色都沒有,一時摸不清他是知道此中的關竅,還是不知道這裡頭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