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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進屋看見賈環正從炕上下來, 要給自己見禮, 先來了一句:「這個時候還不回自己院子, 在太太這裡胡混什麼。學裡的功課可都做完了?」
賈環看了看王夫人,見人沒有代他回答的意思, 只好自己道:「太太說讓我抄經磨磨性子。」沒說王夫人打了賈政的旗號。可也沒說自己的功課做完了沒有。
賈政點點頭道:「太太自然是慈愛之心, 可你也不能不完成學裡的功課。下次等學裡放假了, 再來給太太抄經。」
今天晚上出太陽了?賈環心裡有些懷疑,王夫人唯有心裡暗恨, 嘴上還不得不應著:「我也是看他這些日子太過跳脫了, 才想著讓他定定神。即是老爺說了, 下次學裡放假你再過來。只一樣,學是耽誤不得的。」
賈環得了這話,早一躬身退出了門。不管賈政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能離了王夫人的眼他當然高興。誰能願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還是不懷好意地盯著。
等賈環走後,賈政的臉也就放了下來:「環兒這些日子還算知道讀書,太太也不必讓他天天來抄經。」
什麼?王夫人聽了賈政的話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賈政為人最是古板,至少人前是如此。也因著古板,所以就算是夫妻只是相敬如賓,可也算是尊重自己這個嫡妻。現在古板的老爺,竟然插手她教養庶子之事,這讓王夫人覺得,一定是那個賤人和她下的小賤種向老爺告狀了。
「老爺說得是,我也覺得環兒這些日子比前兒好些,」王夫人一向不會直接駁了賈政:「只是我想著,他畢竟還是小孩子,沒個長性。如今剛有些起色,要是再讓人帶歪了,豈不白費了原來的功夫,也讓老爺白歡喜一場?這才想著再磨磨他的性子,把他的性子定上一定。」
我可都是為了老爺好,為了那個小賤種好。
賈政也不是什麼敏捷之人,聽了王夫人的解釋,也就將此事輕輕放過了。反正今日他也不過是想著,賈環既然已經開始在讀書上用心,那不如就讓他多用些時間,萬一有個成就,將來也是賈寶玉的助力。
可是人家王夫人不稀罕這個助力,她才不願意一個庶出的賤種,比自己的寶玉還得老爺的眼。打發了賈政睡下,王夫人自己出了內室,叫過金釧吩咐之後,才重新進屋歇下。
至得第二日,賈環照例請安後,王夫人也沒再讓他抄經,反而叮囑他好生在學裡讀書,就讓他回去用飯。賈環也沒多想,只以為是賈政昨日又與王夫人說了什麼,人家才如此輕易放過自己。
可是等他第三次從茅房裡出來,他就知道自己想當然了。
賈政因為他,當面將王夫人的安排駁了,人家怎麼可能不報復他!何況他穿來的時機,就是原主因為拉肚子,現在又是一樣的招數,他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還真是招不怕老,管用就好呀。可是上次他都能不藥而愈,說明這一招並不好用,怎麼這次還用這一招?難怪原著里王夫人要拉著少說有一萬個心眼子的王熙鳳做幫手,這招數還真是單一、簡單粗暴。
想明白的賈環,知道自己就是回府,人家也有種種藉口不會給自己找大夫,那就不如自己想想辦法。好在此時的趙家,還真買下了桃花胡同的那個宅子,於是賈環也不與賈瑞請假,自己就雇了輛車,去了趙家。
趙國基應門,發現賈環因拉肚子面色蒼白,嚇了一跳:「哥兒這是怎麼了?」
賈環氣都虛了:「我讓人暗算了,快去請個大夫。」
這時趙姨娘的娘也已經出來了:「國基你去請個大夫,我先讓環哥兒進屋裡躺躺。」扶著賈環進了屋。
總算是治得及時,半下午的時候,賈環已經緩了過來,才有精神對著趙家人道:「現在知道我與姨娘為什麼一定要讓你們出府了吧。我大小在府里還算是個主子,也一樣讓人想怎麼算計怎麼算計,何況你們。出了府,好歹還有個活路。」
趙家人也讓此事嚇得不輕,連連問趙姨娘可還好,是不是同樣遭了暗算。這個賈環倒不擔心,反正趙姨娘在王夫人眼裡,就是個上不得台面又沒心眼的,這樣的人正好讓她占了位置。有了趙姨娘的粗鄙,也好襯得王夫人大度有容,還省得有那心眼多的來了,王夫人拿捏不住。
趙國基原本覺得,自己做了賈環的小廝,也算體面。不想一日賈環非得讓自己一家子出府,就算是面上也按賈環說的做了,可是心裡不是沒有怨氣。
可今日賈環煞白著小臉來自己家裡求助,身邊竟連個跟著的人都沒有,著實讓他嚇了一跳。就算他姐姐只是個姨娘,可是賈環可是府里的正經主子!就是這樣的人,也是讓人說下藥就下藥,那他們這些做人奴才的呢?
還好,他們一家脫身及時。看來環哥年歲雖然不大,可是見事還是分明的。自此趙國基將賈環的話聽了個十成十,也算是意外之喜。
現在他就與賈環商量:「哥兒,你說讓我讀書,後邊倒是有個私塾,只是人家聽說我們家裡原來是在府里當差,不願意收我呢。」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自有一分清高在心裡,趙家就算是全家脫了籍,可是在有的人眼裡出身還是奴才,好些讀書人是不願意教個奴才弟子的。
賈環覺得,有這樣想法的人,和賈政的迂腐都差不多了,也不見得有什麼真才實學,於是對趙國基道:「那就再看看別的地方可還有私塾。就是離得遠些也不怕,不過是早些起,晚回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