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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見她說不到點兒上,而惜春更是摸不著頭腦,對著惜春道:「姑姑有所不知。說來這管家之事,本就是要從小耳濡目染,長大了先拿自己的院子練手,再跟著管家太太身後多看多學,將來才不至於受癟。當日將姑姑送到那府里,也是為了讓姑姑能得了好的教養。可是現在姑姑都這個年紀了,還沒開始學管家,也難怪婆婆生氣。」
這分明就是養而不教!至此秦可卿有些同意一些同人文的猜測,那賈母將惜春接到榮國府,本意並不是什麼看著惜春沒人教養,而是要借著惜春這個寧國府的嫡女,要挾著寧國府聽她的擺布。
可是看著寧國府的行事,並不是多看重惜春的樣子,用她來要挾賈敬與賈珍父子,真的有用嗎?
只聽惜春說道:「現在我們都在二太太院子裡的後院抱廈住著,去哪裡學著管院子?」
這也是尤氏第一回 聽說,氣得眼睛都紅了:「姑娘好歹是寧國府的大姑娘,每年裡你哥哥不錯日子地將兩千兩銀子送到那府里去,竟然連親妹妹一個院子也換不來不成?太也的欺負人了。妹妹即受了委屈,怎麼不與我說,我也好與他們分辨分辨。」又讓人叫惜春的奶娘過來,要問她怎麼姑娘受了這樣的委屈,竟不知道回府里來回一聲。
惜春嘟著小嘴道:「誰知道你們還送了銀子過去?人人都說老太太能把我與二姐姐、三姐姐一樣看待,是心疼我這沒娘的孩子。我感激還來不及,哪兒知道這樣竟是受了委屈?」
連自己受了委屈都不知道,還在那裡感激別人,尤氏不知道自己是該笑好還是該哭才對,少不得恨恨道:「就是姑娘不知道,你那奶娘是知道的,她竟沒與姑娘提過不成?」
惜春此時見尤氏七情上面,也知道她是真的替自己委屈,一臉的抗拒少了好些,搖頭道:「奶娘平日裡只說我可憐,要不是有老太太接過去,怕是沒人理沒人問的。並沒說過咱們家裡還給她們府里送錢。」
尤氏就與秦可卿對視了一眼,看來惜春的這個奶娘是留不得了。能這樣顛倒黑白地詆毀主子,說不得是讓那府里的人給收買了過去。尤氏只好對著惜春溫聲道:「主辱仆死,妹妹受了這樣的委屈,你那奶娘卻一聲不吭,也不回來告訴我與你哥哥。我是留不得她了。妹妹別怪我。我也知道這婆子是婆婆留給妹妹的,可是她對不起婆婆把妹妹託付給她。」
聽到尤氏說留不得那婆子,惜春的臉上現出了掙扎之意。這些年來她與自己的嫂子不親,一直當自己嫂子眼裡沒有自己這個小姑子,對自己從不關心。現在想來與這奶娘在她耳邊無時無刻地嘮叨大有關係。
可是今日裡聽到的話,又讓她知道,自己平日裡可能錯怪了嫂子。都說背後聽真言,剛才嫂子與蓉兒媳婦並不知道自己在外頭,說出來的話里話外,都是想親近又不敢親近的自己,可見自己行事也有該改之處。而教導自己行事的奶娘,又脫不了干係。
凡此種種,惜春都知道自己的奶娘有可恨之處,這樣的人不該還留在自己身邊。可是她又是從小到大,一直陪伴著惜春之人,讓惜春同意自己的嫂子如對別人一樣處置,惜春說不出口。
沉默,再沉默。尤氏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和這個倔強的小姑子交流。而惜春的奶娘,卻已經叫來了。去找那奶娘的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所以奶娘還以為大奶奶叫她,是為了打聽一下四姑娘在榮國府的事兒。
一進了屋子,奶娘仗著自己是先太太留下的老兒人,只淺淺向著尤氏行了個禮,卻沒理會秦可卿。惜春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並沒提醒自己的奶娘。
尤氏卻不肯再忍著這個婆子,厲聲道:「跪下!」
那奶娘一呆,不過尤氏也是當家奶奶,她們一家子還在尤氏手下討生活,奶娘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那嘴裡卻分辨著:「不知道大奶奶為什麼事兒生氣。奴婢盡心盡力地服侍了四姑娘一場,大奶奶好歹看在四姑娘的份上,給奴婢留點臉面。」
不提惜春還好,她一提惜春,尤氏恨不得活撕了她:「你還有臉提姑娘。當日先太太把姑娘交到你手裡,是為了讓她受委屈的?」
那奶娘嘴裡更梆子似的分辨起來:「奶奶說得奴婢不敢認。奴婢奶了四姑娘一場,對她比自己家裡的孩子還盡心,何曾讓姑娘受了委屈?」
尤氏讓她給氣樂了:「沒受委屈?那我問你,好好的嫡出姑娘與那府里庶出女孩一樣對待,你可一我同大爺說過?十來歲的嫡女連個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原來住在老太太院子裡還罷了,怎麼搬到二太太后院抱廈里,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婆子再答不出,只用眼睛看著惜春。惜春卻在此時低下了眼頭去。從奶娘的神態里,她知道了,奶娘是知道讓她住在二太太后院的抱廈里對她是種委屈,可是卻從來沒有提醒過自己。
「現在你還好意思說沒讓姑娘受委屈?即是姑娘住在別人後院抱廈里都不算委屈,你一個做奴才的,去莊子裡更算不得委屈!」尤氏這些日子沒少往莊子裡發落奴才,說出來的氣勢很足。
奶娘這才知道厲害,忙撲上前想抱惜春的腿。秦可卿豈能讓她嚇著惜春?上前一腳把那婆子踢了個倒仰,才發覺自己的動作,不大符合一個病人的身份,少不得身子歪斜欲倒。惜春嚇得顧不得自己的奶娘,用力扶著她喊道:「蓉兒媳婦,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