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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又賠笑道:「也是因著我們姑娘的事兒,奴婢有些拿不定主意。家裡餘下的人,忠心是有的,只是與奴婢的見識都差不多,並不能給姑娘出什麼主意。」
王熙鳳這才點頭:「嗯,你且說說。」
王嬤嬤不敢再扯別的,忙把自己所思說出來:「李太太對我們姑娘自是好的。只是看那樣方,卻總有些隔著一層似的。讓我們姑娘摸不清該從哪裡親近。又怕自己做得多了,讓人以為姑娘巴結人,失了林家的風骨。」
人家對你們姑娘,可不是光當一般的故友之女看待,人家是想著相兒媳婦呢。可是誰讓賢德妃下了那麼一道奇葩的旨意,讓已經十多歲的兄弟和著表姐妹、姨表姐妹一起住進一個園子裡。就算是各有各的小院子,可是讓正統讀書人家聽來,也沒法往好處想去。別說什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淫者見淫,這個時代的規矩禮教就是這樣。
只是這話不好對著王嬤嬤明說,怕這個藏不住事兒、又總拿著「我是為姑娘好」 的心思、自行其事的王嬤嬤壞了黛玉的好事。不錯,王熙鳳覺得李太太對黛玉沒有一上來就巴心巴肝不是什麼壞事:褒貶才是買主。
若是對黛玉沒有期待,或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黛玉當成是自家兒媳婦的人選,那人家大可以擺出仁慈之態,左右不過是個女孩,又自有妝奩,略對她好些就能落個好名聲。只有對黛玉有所要求,才會對她行事會衡量、會考察。有了要求自然就會把黛玉的行事,與自己的要求進行對比,這中間可不就出現王嬤嬤所感覺到的那樣,隔了一層?
王熙鳳理清了思路,對著王嬤嬤道:「你們姑娘畢竟剛去了李家,不過一兩日的光景。姑娘要適應人家,人家也要摸清楚姑娘的脾氣秉性不是。回去只管對你們姑娘說,自己會什麼就做什麼,不會也不用不懂裝懂。只本著自己的心,真心地感激就足夠了。」
黛玉的脾氣,也是人對她好一分,她總是想著還上五分十分的。讓她心裡懷著對李家的感激,她能做出來的都發自於心,比那裝上一時要好得多。
又怕王嬤嬤從中亂出主意,也點她道:「你們姑娘待人真誠不屑做偽,你是知道的。這些小姑子裡頭我獨與你們姑娘交好,也是為了她這一份真字。所以你們姑娘只要本著自己原來的行事之風即可,別做畫蛇添足之事。還有就是無論人家李太太給你們姑娘什麼,哪怕是給你們姑娘送服侍的人,那也都是為了你們姑娘好。你可別自己心裡先不自在。」
王嬤嬤見鳳姐兒說得鄭重,自己也小心地應了,才又說起了別事:「看著奶奶臉色比在府里好了許多,回去與我們姑娘說起,姑娘也該放心了。只是這莊子離城裡還是遠了些,就是採買個什麼也不方便。奶奶即是好了,什麼時候回府里?」
王熙鳳如今在這裡住得好好的,萬事不用操心,也不用怕府里的人拿著長輩的款來逼迫她行事,自然不願意回去。平兒倒是說:「當日送奶奶來這裡,我們二爺就看著莊子裡不好,說是趕著冬至的時候,就來接奶奶呢。」
「冬至大過年,璉二爺有這樣的心,二奶奶還是要承了這份情才好。」王嬤嬤試探地勸著。在她心裡,如今整個榮國府的人,她們姑娘能信的怕只有王熙鳳一個人,所以她還是回了府里,等她們姑娘不得不回榮國府,也好有個依靠。
可是王熙鳳不願意,而且她也知道平兒的願望怕是要成空,嘴上只說著:「璉二爺的嘴裡,什麼時候是有準的。等他來了再說吧。何況你也見了,我在這裡什麼事兒都不用操心,才好不容易養過來些。若是回了府,別人看我尚且過得,說不定又是一堆事兒壓過來,還不得把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再熬壞了。不如索性在這裡多養上一段時間。」
這樣的話平兒還是認可的,她也知道若是二奶奶以現在的狀態回了府,老太太說不定就會讓她們奶奶再次管家。可是那府里的家可是好當的?勞心勞力不說,還要往裡面賠銀子。說實話,當日重新整理奶奶的嫁妝,她都心疼得慌。
王嬤嬤也不好久留,用了中飯也就回去給黛玉復命。王熙鳳這裡還是每日與巧姐兒練練字,做做女紅,再不就看看巧姐兒「種」的菜長勢如何。
許是屋子裡暖和,也許是那土裡肥力充足,不到半月的光景,菜苗已經長了兩三寸高,把巧姐兒喜得一天看個三五遍。又盤算著用這菜是做湯還是熱炒,每天想做的東西都不相同。
王熙鳳也陪著她日日想主意,娘兩上倒把這個當成了一件正經營生,把李嬤嬤與平兒看得好笑。別的屋子裡的菜也與她們這裡長得差不多,平兒就做主,在早晨讓人用那新菜給二人下了小餛飩。
巧姐兒一看碗裡的綠葉子,眼睛就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平兒:「平兒姨姨,這是種出來的菜?」
平兒有意取笑,裝成嚴肅的樣子點頭:「正是。我昨天聽著姑娘與奶奶說著想用這菜做餛飩的澆頭,覺得應該不錯,就讓她們今日試試。」
巧姐兒的小臉都快繃不住了,可是知道平兒能與她們娘兩個來這莊子裡,算得上是共患難,不好發脾氣,委屈地道:「那菜才多高,還能再長呢。平兒姨姨,你好狠的心。」
平兒聽了,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那菜種出不就是為了讓姑娘嘗鮮的,如今我讓人做了,怎麼倒成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