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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榮國府之事也算告一段落,迎春與邢夫人、李紈商量起她們日後來。又因現在最大的男丁只剩下賈寶玉,再是膩歪,也得讓他一起聽聽。
誰知道賈寶玉見了迎春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二姐姐怎麼不肯將襲人、麝月她們贖買出來,大家也好生死守在一起。」
迎春這才知道,為何有那麼多的作者討厭巨嬰,她自己也好想給賈寶玉一巴掌好不好:「現在寶兄弟已經不再是榮國府的少爺,自己尚不知道下頓飯該從何處找來,那些丫頭們贖買回來了,寶兄弟可從何處給她們月錢?到哪裡給她們裁衣買脂粉?」
賈寶玉被迎春的問話搞懵了:「不是還有二姐姐嗎?」
迎春氣急反笑:「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連嫁妝帶壓箱銀子不到五千兩銀子,寶兄弟覺得能養你那些丫頭到幾時?難道大太太、大嫂子她們就不用管了不成?」
「人都說嫁了人的女子,就成了死珠子,光彩全失。二姐姐怎麼也與那些俗人一樣?全不記得往日的情份,只算計這引起金銀俗物來?」賈寶玉的理論功底強大,隨時能把別人歸入世俗。
迎春看看已經變了臉色的李紈,覺得賈寶玉就算是沒娶那位山中高士晶瑩雪,只怕也離出家不遠了。再不理會這位,只對邢夫人與李紈道:「如今京中並不太平,又有人專門捧高踩低的。怕是在京中存身不得。不知道大太太與大嫂子如何打算。」
邢夫人已經哭了起來:「還能如何打算?如今你哥哥與嫂子都沒了,我跟前只有一個巧姐兒,自然是指望著姑奶奶。」李紈也眼巴巴地看著迎春。
竟然真的想賴上自己,迎春心下冷笑,面上也有些慘然起來:「大太太說得固是一理。可是我也有我的難處。自來我在這府里只是當家做不得主的,事事得聽我們老爺分派。他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大太太與大嫂子也有耳聞。不說是妹妹們的名聲,就是大太太與大嫂子住進來,讓人說上兩句,可怎麼是好呢。」
不得不說,名聲在這個時代真是女人的軟肋,年老如邢夫人,心如槁木如李紈,都讓迎春這個言論說得臉白,不敢再提留在京中之事——榮國府早就被朝庭收回,她們想留在京中,住進孫家是唯一的辦法,現在讓迎春一句話說得行不通了。
迎春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按說有大太太在,此話不該我說。只是大家留在京中沒個頭緒,不如回南邊去。好歹那裡還有些族田、祭田,總不至於餓肚子。再說也可讓老太太她們入土為安。」
賈寶玉一聽已經急起來:「回南邊去,離林妹妹與寶姐姐不是更遠了?」
是,是更遠了,可是你在京中就能見到她們了不成?別說黛玉讓你傷得體無完膚,就是你老娘給你看好的寶姐姐,搬回家去後不是也杳無音信了?
迎春已經不願意再理這個巨嬰,只看著邢夫人等她做決定。邢夫人似是還沒從自己的世界中醒過來:「回南邊,可是回南邊讓我指靠誰呢?」
迎春撫額:「琮兒也不很大,太太盡力教導他,不怕與太太不親的。」
聽她提起賈琮,邢夫人才有些醒神:「可是琮兒,他還只是個孩子。」
迎春想暴走:「是,他現在還只是個孩子。可是他與我原來在府里時差不多,自來不得重視。若太太真心待他,他自是會感激太太,拿太太當成親生的一樣孝敬。」
邢夫人自己在那裡出神,迎春覺得與她說還不如只與李紈一個交談來得爽快。直接開出自己的條件:「我們老爺在金陵也有一個小莊子,大概能有兩百畝大小,想來儉省些也夠嚼裹了。莊子裡頭雖然簡陋些,可是現在也說不得原來的氣派。總是要讓人平安才好。若是族田祭田無望,大嫂子不如帶著大家先住進去。等著什麼時候將族田祭田收回來了,再還我不遲。」
李紈便知此是迎春最後的底線,再多說了無益,只好點頭稱是。
迎春到底不放心,讓住兒一家把邢夫人等人一條船送到金陵莊子上才算完事。又讓繡橘暗中給了探春惜春私房錢,免得她們兩個在別人手下討生活太過艱辛。至於賈寶玉,他除了嘴上喊叫著不走,邢夫人出言責備他兩句,也就乖乖地跟著了。
直到她們離京,迎春才找了機會帶孩子去看黛玉。就見黛玉身子看上去雖然還羸弱,精神卻還好,眼睛也不是在孫家時那樣彷徨無依。迎春笑道:「到底是在自己家裡,這人的精神都好起來了。」
黛玉將她讓到上座,也有下人進來獻茶。卻是雪雁。迎春想想也明白過來,那紫鵑是榮國府的家生子,黛玉那次昏倒離開榮國府,人家孫太太怎麼會帶一個榮國府的丫頭回府?當時沒帶,事後再想見黛玉就更是千難萬難了。
見她漸轉清明,黛玉也是一樂:「我聽說榮國府下人發賣的時候,讓林管家去把紫鵑一家子都贖買了出來。只是現在不好讓好在我身邊了,和她家裡人一起去了莊子上。」
這才是黛玉行事,恩怨分明,是非著意。迎春嘆道:「也只有妹妹才會如此為人著想,我是再不能及的。」
黛玉微微一笑:「姐姐為那府里做得還不夠嗎?一個出嫁女能如此,聽孫太太講,官眷里姐姐得了好大的名聲呢。」
迎春對此倒不在意:「不過是為了孩子積福。若說真按那府里待我,就是不伸手也沒什麼。可是將來孩子總要在京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