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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珠即醒,賈母就張羅著讓人快送他回自己院子裡養著。可是賈珠看了看屋子裡的人,搖頭道:「珠兒有話要回稟老太太,還請老太太、老爺、太太們一起留一留。」
被提到的人看他鄭重,自是都應了。王夫人心下覺得不好,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還駁了賈珠的話——不管她覺得元春能有多大的出息,可是將來她最能指靠的,還是賈珠。
別的人就都讓清場了。寶玉非常想聽一聽,可是賈璉能被留了下來,他就真的在清場之列了。
賈珠見該走的人都走了,自己掙扎著想坐起來。賈赦上前按住他:「都這樣子了,在場的都是你的長輩,誰還計較你這個,躺著說吧。」
賈珠搖頭道:「此事事關重大,侄子躺不住。」賈赦沒法,只好扶了他坐好,還給他倚了個枕頭,讓賈政覺得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平日裡對孩子是不是太不在意了。
賈珠不管自己身後的枕頭是不是舒服,抬頭對賈母道:「老太太,咱們家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此言一出,大家皆是一驚。王夫人再不能沉默,厲聲道:「你胡說什麼。」
賈珠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太太不知道這裡頭的輕重,可是老太太與老爺們是一定會知道的。還是聽我說完吧。」
賈母與賈政就都讓王夫人閉嘴,賈璉卻覺得,別看珠大哥哥現在只是半坐,可是身子卻高大了不少。就聽賈珠道:「妹妹這次是宮,並不是表面上已經報了名這麼簡單。」是長是短,把王夫人與他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沉默,屋裡是久久的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賈母才心灰意冷般問賈政:「政兒,此事王氏可與你說過?」
賈政即已開竅,對此事之重大也是知道的,忙否認道:「當日這個女人只是與我說,名字即已經報上去了,若是忽然又說不參選,怕是會落個欺君之罪,合府都會得了不是。」
賈母點了點頭,轉向賈赦:「老大,你怎麼看?」
賈赦早已經開始揪自己的鬍子,聽到賈母問自己,手下一頓,把一根鬍子真的揪了下來,嘴上「嘶」了一聲,又看看賈母灰敗的臉,搖頭道:
「老太太是知道的,父親在時,咱們家還有故舊的四王八公,都是被聖人指給義忠親王的班底。老二媳婦現在忽然隨了王家把元春送進宮去,讓其他的人還有義忠親王甚至聖人,都會覺得咱們府里首鼠兩端。」
賈母無力地點了點頭。王夫人沒想到事情竟然牽扯得這麼大,不由按王子騰說與她的反駁道:「可是義忠親王已經壞了事了。咱們府上若是還隨著他不改,將來總有一日會被人清算。」
「婦人之見。」賈赦對王夫人的話嗤之以鼻,抬眼看賈母沒有回護王夫人的意思,向著王夫人道:「義忠親王是壞了事,所以四王八公才會如此沉寂。要不你以為我為何現在天天呆在家裡不出門交際?為何明知道你們住進榮禧堂不合規矩,卻還一字不提?」
聽他如此直白地提出榮禧堂,賈政臉上又是一紅。賈璉則是對自己老子刮目相看,覺得自己平日裡對自己老子太不了解,還以為他真的只是一個酒色之徒。
賈赦不管別人想法如何,只管說他自己的:「四王八公沉寂,就是在向聖人與將來的聖人示弱,表明自己忠於聖人的立場。所以四王與幾家有兵權的人家,大都上交了兵權。子弟們也都是只求守成。當日咱們跟義忠親王是聖人自己親指,他老人家能眼看著咱們被新帝清算?就是新帝上位,也要安撫人心。最多是不重用罷了。」
「最多沉寂上一兩代,大家好生教養子孫,如珠兒與璉兒這般爭氣的孩子,自會有出頭之日。你倒好,只聽了你娘家哥哥之語,怎麼不想想,從龍之功若是真那麼好得,老國公他們眼光能比你這個婦人還差?!」賈赦可算是找到了噴王夫人的機會,直接將這些年的怨氣都發了出來:
「你只覺得自己手腳乾淨,璉兒娘的事情我真查不著。也不想想,璉兒娘出了事,你接著就管了家,我還能想不出你定是從中做了手腳?不過是怕一旦事發,就真給了別人攻訐這府里的藉口,才讓她……」
賈璉不幹了:「父親所說是真?如此那王熙鳳兒子如何還能娶。」
賈赦陰冷地一笑:「嫁進我賈家的門,就得受我賈家的管。打到的媳婦兒揉到的面。老子當初同意這門親事,就是要讓王家人眼看著他們家的女兒,在我賈家如何求生不得。」
王夫人被賈赦話里的陰狠嚇著了:「大老爺何出此言。先大嫂子明明是產後失於保養才去的,與我何干。再說璉兒與鳳丫頭的親事,也是老太太點過頭的。」說著把求救的目光轉向了賈母。
賈母一向抬了二房打壓大房,為的就是自己這個老太太可以在府里繼續一言九鼎的日子。可是王夫人先是在元春之事上自作主張,現在又想將自己推到與大房徹底對立的地步,如何能再向著她說話:
「璉兒的親事放在後頭再說。現在珠兒也已經科舉完了,不管能不能中,也是成家立業之人了。就是璉兒要娶親,他這個將來襲爵之人,也不好在偏房偏院的地方成親。明日你們都你收拾收拾,老大一家搬到榮禧堂來,好準備璉兒成親之事。老二你們一家,就先搬到梨香院去吧。珠兒還住著他自己都來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