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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等人挽留不住,只好再把他送出門,眼看著車子走遠了才回。賈環到底還是先好生洗漱了一番,又換上黛玉給準備的衣服,才好生坐下與大家說話。
他先問趙姨娘:「我在牢里拜託過二少爺,請他贖買娘。可是他告訴我,發賣的那一日並沒有找到娘,說是讓人先行買走了,買的人也不知道是誰。怎么娘竟在姥姥家裡?」
趙姨娘就告訴了他什麼是小人物的大智慧:趙父聽說榮國府抄家之後,就一直打聽著眾人的去向,聽說趙姨娘竟是與奴僕們關在一起,就知道等著自己閨女的,就是發賣一途。所以沒等發賣的消息傳出,他老人家已經開始與看管趙姨娘一干人的看守攀上了交情。等有準於發賣的消息一出,趙父竟比李府還先知道消息。
於是趙父就與那看守之人商量,能不能自己提前把閨女贖回來,就是加些錢也使得。又怕人使壞,囑那看守別把自己透露出去。一般象趙姨娘這個歲數的奴才,已經徐娘半老,就不如水靈靈的丫頭能賣得上價,現在趙父願意多出銀子,那看守也就樂得自己多賺幾個,痛快地將趙姨娘連同身契交給了趙父。甚至還與趙父相互約定,不透露他買人的消息,免得有心人找自己的麻煩。
「那怎麼沒有人告訴我一聲,讓我在牢里以為再也見不到娘了。」賈環忍不住抱怨道,那手卻緊緊拉著趙姨娘。
趙姨娘不由得想起抄家那日賈環竟想著跟自己一處,也是眼淚不干。一屋子的人好容易才勸得二人收了淚,賈環就開始關心起迎春來:「二姐姐又是怎麼找到的?」
迎春的遭遇就更慘些:那個中山狼聽得榮國府被抄,不唯不許迎春打聽,還先打了迎春一頓,說是賈赦騙婚,才把這麼一個木頭樣的閨女許給了他。後來見榮國府遲遲未判,他覺得怕是翻身無望,就一紙休書將迎春趕出了門。至於迎春的嫁妝,更是一樣都不許帶:說是當日賈赦欠了他的五千兩銀子,迎春的嫁妝就當抵債了。
想那迎春一個弱女子,夫家不容、娘家被抄,前幾日挨打的傷還沒好,又身無分文,竟無處可以容身。好在她還留著賈環給她的趙家的地址,自己一路挨到趙家門前,已經昏過去了。也幸虧這趙家老夫妻都認得這位二小姐,這才將迎春救了過來。
就算知道中山狼是只無情獸,可是賈環還是聽得義憤填膺,可惜現在自己勢弱,只好日後再想法子給迎春出氣:「二姐姐只管在這裡住著,到了這在,再不會讓二姐姐受委屈。」
迎春點頭應了。這些天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裡一般。現在有了賈環,才覺得心裡踏實些:「當日姨娘家裡贖身脫籍,我們還道可惜,不想竟救了我的命。」
趙姨娘這才發覺,當日兒子堅持讓自己家人脫籍,是多正確的決定,要不別說難得這樣一家團聚,自己一家人還不得讓人賣得四分五裂。想到一家團聚,就又想起賈政來,問賈環:「老爺在裡面可好?」
賈環直接頭大,又不得不回:「還好,並未吃什麼苦。」反正只是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又沒有人給上刑。
看了賈環回來時的形狀,趙姨娘也知道他是託詞,就道:「那日老爺也是沒有辦法,你別老是記著。」
賈環搖頭道:「我記不記得什麼打緊,也要娘記得才行。」趙姨娘就無話可說。當日聽了賈政的話,她也不是不傷心,可是畢竟與那人有了兒女,自己也就給他找各種理由開脫。現在讓兒子再次攤開來說,趙姨娘心裡不是不疼的。
趙國基見姐姐尷尬,就轉了話題:「我從孫先生那裡得了信,就一路不停地趕回來。可惜沒有門路,不得到牢里探你。」
賈環道:「別說是你,就是李二哥也是李大人打了招呼,才能探視。孫先生可好?我走後你又下場了沒有?」
趙國基道:「孫先生仍是那樣。說是我火候還不到,不讓我下場呢。只是你的功名被革了,有些可惜。」
賈環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可惜的。要不是頭上有這個功名,李大人也沒有求情處。再說我現在是無罪開釋,也沒說日後不能科舉,下次與你一起再考就是。」
趙姨娘聽說賈環還能再考,就又眉開眼笑:「就是,橫豎環兒年歲還小,一回能考中,下次也能考中。」說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才算去了沉悶,又都讓賈環去休息。
重新躺在炕上,賈環覺得從沒有這樣舒坦過。許是緊繃的時間太長,沒一時已經沉睡過去。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黃昏時分,期間趙姨娘幾次來看,都沒能驚醒。還是趙母見不是事兒,定讓趙國基把賈環叫起來,哪怕是吃了再睡也好。
等賈環用了飯,趙姨娘已經過來與他商量去牢里看賈政的事:「你看能不能求求李家,讓你給老爺送點吃的進去,再送些鋪蓋也好。那終是你的父親,父子哪兒有隔夜的仇。」
不是我與他有仇,是他先放棄你的好不好。賈環只覺無語,卻又不忍讓趙姨娘傷心,只問:「娘可想過,你現在已經重新被發賣過,再不是榮國府的人了?」
趙姨娘臉色就是一白,強道:「就算我已經不是榮國府的人,可老爺不還是你的父親?」好吧,這不撞南牆不肯回頭的性子,非得讓她再撞一回才好。
趙姨娘並不知道賈環心中所想,只在那裡張羅著該帶些什麼去牢里給賈政用。可是趙家如何能與原來的榮國府相比?就算那裡她只是個姨娘,現在趙家用的東西,她仍覺得不合賈政的身份。於是趙國基與林勝就讓她支使得天天出去買東辦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