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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在後面也聽到了賈赦當面與賈政表達兄弟情深之事。不過她卻贊成賈赦此舉:是該有人給史家的那兩個拎不清的侄子提個醒,要不還真以為自己手段多高,別人都看不出來他們的小心思呢。
這史家也算是大族,族人雖然多與原來賈姓之人一樣,也曾仗著史侯的名號做些事體。不過這跑腿之人還是不缺的。這也是賈赦聽到史鼐非得讓他這位侯爺去請僧道,大為惱火的原因。不過有他發作一場,此後史家人再不敢真使喚他,只請他往來照應來客。
好不容易到了史侯發引之日,賈母就算有兒子苦勸,還是要親送自己兄弟一程。及聽到史侯寄靈在鐵檻寺,心下就有些不自在。送了靈回來,竟然病了起來。
這可是賈母幾世為人以來,第一次真正地生病(王熙鳳那世裝病居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把自己與身邊人都折騰個夠嗆。也是賈赦與賈政如今真心孝順,都請了假在家為她侍疾,賈赦還不時地派人出府聽些市井趣事,自己聽後再講與賈母解悶。
如此又是大半月光景,賈母才算是好利索。只是那年,也到了。凡事自是由邢夫人支應,不過今年這年禮,又多了賈璉與元春兩方的親家,此二人皆不是邢夫人所出,禮物輕重她也不好拿捏,只好來向賈母請教。
誰想她剛給賈母見完了禮,身子就是一軟,險險要倒。還是身後的丫頭手腳便利,一把給扶住了。邢夫人不好意思地對賈母笑了一下:「這幾日許是忙了些,身子也發起軟來。不是媳婦有意怠慢老太太,還請老太太見諒。」
聽到邢夫人說她如此已有幾日,賈母心下就有些猜測,一邊打發人去請太醫一面道:「不過都是些舊例,你也不必事事親為,自己也該偷空保養些。若是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厲害了。」
在等太醫來的時候,邢夫人很尷尬,她覺得自己不過就是這幾日身子累些並無大礙,還要請太醫。若是太醫來了說她並沒有什麼事兒,少不得又被賈赦埋怨她無事就驚動老太太。
賈母想著自己心中的猜測,卻是有些膈應:說來史侯在家裡停了五七,也就是三十五天,還有發引又加上三五日,也不過是一個半月的光景。若是此次邢夫人真的診出有身孕,那這孩子有的時間還真是讓人……
不過邢夫人這兩年的表現,進步還是十分明顯的,家裡的瑣事已經完全不用賈母操心,還真讓她實現了躺著完成任務的願望——如果沒有府外那些糟心事兒的話。所以賈母就把這個鍋毫不猶豫地扣在了自己的便宜兒子身上,還想著自己是個多明理的婆婆,有了事沒和別人家一樣只罵媳婦,她是只罵兒子。
誰知太醫來後的診斷結果,竟是連賈赦也不必罵的:人家邢夫人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這身體也太好點了吧?!不是一般一個多月就應該有妊娠反應嗎?可是聽邢夫人說,她那時並沒有什麼不適,加之月事並不准,所以連身邊的人都沒有發現。
賈母不由得一陣陣後怕,這三個月最該安胎的時候,卻是邢夫人最忙的時候:先是忙著過年,結果年沒過上就出了史侯的事兒,她也是陪著賈母又是史府又是鐵檻寺地折騰個遍。
看來那位老太醫調養身子還真是有一套呀!
賈母感嘆完,還是忍不住對邢夫人道:「你也太心大了,怎麼自己竟是一點也沒覺察。這是無事,若是有個事,還不得把我給心痛死。」
邢夫人先是讓好消息驚得哭了一鼻子,此時又忽然自尊自重起來——這可是她的頭一胎,還是經過調理身子才得的頭一胎——她那後怕可是一點兒也不比賈母少:此子若是不存了,那都不用賈母一個埋怨她,她自己都能把自己恨死。
帶著三分懊惱、七分後怕,邢夫人對賈母道:「這些日子只是覺得胃口好得很,還有些嗜睡。我也只當是自己這些日子著實是累著了,並沒有往心裡去。」
此時得到消息的賈赦已經過來了,對著邢夫人就是一句:「你身邊的人是做什麼的,主子自己沒經過,怎麼她們也看不出來?母親怎麼一下子就知道找太醫呢?」
嚇得跟著邢夫人的人都跪了下來:她們是知道賈赦那混不吝的脾氣的,好不容易這些年得了這麼一個喜信,這是現在無事,若真的有什麼事兒,賈赦還不得活撕了她們。
賈母只好自己出面安撫賈赦:「你看看你媳婦身邊跟著的,都是些小姑娘,她們能懂什麼。有沖人發火的工夫,不如去選幾個穩當的婆子,把服侍你媳婦孕期的事兒接過來。」
此時的賈赦,還真是怎麼看邢夫人怎麼順眼,也不發火了,只一迭聲地讓人備了軟轎好抬邢夫人回榮禧堂。賈母知道他這些年只有賈璉一個孩子,心裡未必不急,也就由著他做作,並不阻止。
倒是邢夫人,覺得自己一個做媳婦的,實在不該在婆婆面前如此,定是不肯坐那轎子:「三個月都過來了,也沒怎麼樣。人都說三個月胎就穩了,老爺不必擔心。」
「胡說,」賈赦卻是不干:「人家都要養胎,怎麼你自己就不知道保重?」又腆著臉對賈母笑得燦爛:「說不得她養胎這些日子,家裡的事兒還得勞動母親分心。」
賈母點頭:「這是自然,你舅舅去了,咱們家裡就算是不用守孝,可是我這心裡也沒什麼心氣做別的。也就是家裡那些瑣事,奴才們現在也頂用著呢。且等半年以後,再說璉兒與元春納吉與納徵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