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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嘴角含笑地向著寶釵福了福:「這兩年我竟是油蒙了眼,沒看出這樣兩個作死的東西。多謝女官眼明,替娘娘除了禍害。」
只是這樣的功,寶釵卻是不敢居的:「姑姑太客氣了。不過是嬤嬤告訴我,娘娘的一針一線都是要緊的,這宮裡從這上面做文章的人多,所以才小心了些。」至於是自己家裡請的嬤嬤,還是姚嬤嬤,倒是不必提起。
淑妃聽了也點頭:「正是如此,才讓人心驚。這才哪兒到哪兒,就起了這樣的心思。」
後半句該是淑妃一時之感,碧桃與寶釵都不好接話:當今雖然已經登基三年有餘,可是太上皇尚在,朝政也沒全攏到手裡。上面兩父子還沒爭出個長短,下面有子的妃位們就已經為兒子,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
說來當今也不過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四位皇子大的二十,小的也不過六歲,很不必如此著急。只是人心不足,做了皇子的想著天下獨一無二的寶座,做了皇后、妃子的則想著成了太后才算真的尊貴。
別看現在淑妃處置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感慨連連。可是要說別的宮裡沒有淑妃收買的人,這話她自己敢說,寶釵也是不敢信的。只是從她將林如海給的那個荷包拿到人前,就已經算是與淑妃結成一體,再沒有分開的可能。
好在這位淑妃,面上不顯什麼,可內里對自己這個林如海舉薦的人還是信任有加的,這樣對自己完成任務只有好處的事,寶釵也不會拒絕。
正沉吟間,碧桃已經取了一套碧玉的頭面出來,寶釵忙道不敢。淑妃道:「給你就是你該得的,只收著就是。倒是別忘記在帳上勾一筆,不然下回該讓人拿了你的不是了。」
後一句里的警告,寶釵如何聽不出來,小心接過頭面,叩謝後道:「啟稟娘娘,奴婢看原來的帳冊,首飾這裡只記了品名與材料,可是是金鑲還是銀鑲,用金多少、用銀幾分記得並不詳細。如此再有起了貪心之人,還是有文章可做的。所以奴婢想著,滿破著幾日的功夫,把這項補全了,娘娘看可使得?」
淑妃就看著碧桃笑道:「你聽聽,這才多大點的人,這心思倒比我還老到些。你一心為了我好,我還能不依你?只是你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現在你也是女官了,身邊很該有個人服侍。」
寶釵忙推辭道:「奴婢就是服侍娘娘的,要是再跟個服侍的人,可成了什麼樣子。」
碧桃就笑道:「女官如今是從六品的職份,按制也該配個小宮女。只是皇后娘娘那裡並沒有撥人來,少不得奴婢去內務府里走上一趟。」
寶釵心下一動,少不得含笑道:「若是姑姑去內務府的話,寶釵這裡倒是有個人。是當初與寶釵一道進宮的,名叫秋蘭。看起來倒是個老實的。若是她沒被別宮挑去,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淑妃有些不解,這個寶釵這幾日看下來,並不是個熱心之人,怎麼竟想著一個與她一同進宮的小宮女?要知道和她一起分到裳梨宮的五個小宮女,可都與她關係很是一般。只是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想讓人對自己忠心,自然在這樣無傷大雅的事情上不必為難。
於是淑妃微不可見地衝著碧桃點了下頭,碧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笑對寶釵道:「女官真是善心,還想著一起入宮的姐妹。等奴婢去了內務府問問,若是那位秋蘭沒有去別的宮,少不得將人給女官要來。」
寶釵也笑道:「那就多謝姑姑了。」
「罷了,」淑妃見正事已完,也開口道:「你們說得不累,我聽了也累得慌。一個個女官、姑姑的鬧得我頭疼。日後你們兩個,還是都稱呼名字吧。」
一時碧桃道禮不可廢、寶釵說長者為尊,淑妃只笑看著二人客氣,好象剛才沒有從裳梨宮處置了兩個一等宮女一般。
裳梨宮可以當成那二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可是別的宮裡卻不能。沒到晚飯時分,慎刑司已經來回報,說是芍藥熬刑不過,已經去了。而辛者庫那邊的消息則是杜鵑一到辛者庫,竟還以為自己仍是裳梨宮的大宮女,嫌東嫌西地讓那裡的嬤嬤們教訓了一頓板子。
淑妃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與姚嬤嬤學說一天情形的寶釵,也就知道了。姚嬤嬤見寶釵並不好奇自己跟前的小宮女如何知道的消息,就讚許地笑了一下,是真實地笑了一下,讓寶釵瞬間覺得,這位姚嬤嬤年輕的時候,也該是位美人。
「你可是覺得娘娘心狠?」姚嬤嬤突然問上了一句。
寶釵就搖了搖頭:「不。我倒覺得娘娘很有決斷。」
姚嬤嬤點頭道:「這才是見得明白。一般人都會以為,那杜鵑不過是受了芍藥牽連,罰月錢、賞幾板子也就是了。若是娘娘寬大處理了,得個好名聲還在其次,那杜鵑還有不感恩戴德、實心報效的?」
怎麼會!寶釵心裡已經否決了這個可能,面上卻還是認真地聽著姚嬤嬤的分析:「可是芍藥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你非得讓人做見證。等你要求有人見證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掌事的碧桃,而是四個一等宮女里不大出挑的杜鵑。顯然,這個杜鵑是芍藥自己信任的人,所以在有事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能讓芍藥信任的,除了與她同出一處之外,不做他想。這樣的人,一旦娘娘重新信用她的話,後果可想而知。就算是她與芍藥不是同出一處,那娘娘罰了她,她會不會心生怨懟?所以娘娘直接兩個都不用,才是英明之處。」姚嬤嬤下了最後的斷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