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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橘扶著迎春靠得舒坦些,才自坐到桌子邊上,對著孫紹祖道:「老爺,這個可怎麼寫呢?」
孫紹祖覺得無臉,把那兩繡又趕了出去,偏自己不敢自專,只求迎春滿意:「看太太怎麼說。」
繡橘又看向了迎春。迎春想想道:「先寫上五千兩的借據給我收著。」
涉及到了銀子,還是與自己請賈赦辦事同樣數目的銀子,孫紹祖問了一句:「寫這個做什麼?」
迎春看著他的眼睛又立了起來:「你說做什麼?老爺是個記性不好的,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說話就能忘記了。不如有個借據在我手裡,等哪日裡老爺忘記今日的話,又想拿這五千兩銀子說事,我也好讓老爺記起來。」
被迎春那麼一瞪,孫紹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著迎春懷了自己兒子之故,竟覺得她比往日裡還好看了些,就是腮上的紅腫有些礙眼,不由得在心裡埋怨自己一句,好好的什麼地方不好下手,非得打在臉上,倒讓這顏色失了幾分。
花不迷人人自迷,就得就是此時的孫紹祖,他看向繡橘道:「這幾個字我倒是還會,不用讓這丫頭動手。」說不定自己一會將那借據交過去的時候,還能一親芳澤。
繡橘看向迎春,見她點頭就讓開了位置,由著孫紹祖自己核桃大的字寫了滿紙。迎春又讓他借著自己的胭脂印上了手印,才讓繡橘拿給自己。孫紹祖這裡沒有了親近機會,剛才抬筆更覺得有山重,又把地方讓給了繡橘。
「寫,若是罵我一次,帳房送十兩銀子過來。打我一次或是動我的丫頭一次,帳房送一千兩銀子過來。若是提那五千兩銀子,由帳房送一百兩銀子過來。」即是孫紹祖把銀子看成命,迎春自是要蛇打七寸。
孫紹祖一聲也不敢反駁,由著繡橘在紙上落字,完了自己依樣掃了手印。迎春這才道:「就是如此吧。日後請老爺還是如常地打罵於我,等著什麼時候這孫家的錢都到了我的手裡,再和離不遲。」
屋子裡的人都讓她這話給驚住了,繡橘情急之下叫了一聲:「姑娘!」
迎春已經笑了出來:「不急,也不過是半年的光景,怕是就能把這府里的銀子都搬過來了。到時還不到生的時候,咱們大可出府找個房子過自己的安生日子。」
孫紹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讓人如此拿捏的一天。要待說什麼,可是看看迎春的肚子,還是咽了下去,只問:「怎麼太太的飯還沒取來?」
繡橘撇嘴道:「哪次我們院子裡的飯,不是最晚的?看吧,拿過來的東西不是冷的,就是別人挑剩下的。」見識了迎春把孫紹祖揉搓得方圓不禁,她說出來的話也不大客氣起來。
正說著,繡屏已經自提著飯進來,那食盒倒是不小,一層層打開,取出了四樣菜蔬,只是一看不是燒過了,就是還沒到火候,裡面更是一點肉星都不見。
迎春看向孫紹祖:「老爺即是還沒用飯,那這飯菜就讓給老爺吧。這樣的飯菜我也吃提夠了,現在看了就倒胃口,吃不下。」
繡橘上前勸道:「太太多少日子都對付過來了,如今又有了小少爺,怎麼也得吃上兩口才是。」
一聲小少爺,叫得孫紹祖身子都軟了三分,覺得直到今日,自己這一聲老爺才算是名符其實。當即對著繡屏罵道:「不要臉的小蹄子,取個飯也去這麼久,倒了太太的胃口。若是讓小少爺餓到了,你有幾條命來抵?」
「十兩。」迎春對著繡橘道:「記上,明日裡去帳房支銀子。」
孫紹祖要嘔死了,自己是在替這女人出氣好不好?卻見迎春晃著自己手裡剛立的文書:「這丫頭再不好,也是我身邊的,打罵都由著我自己來。」孫紹祖想說那文書之上只說動不得她房裡的丫頭,又沒說罵不得。卻不知道迎春才不願意管那三繡的死活,不過是要借著這三人給他做規矩。
這邊孫紹祖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對著繡籠吼叫道:「把廚房管事的給我叫過來。」
繡籠看向繡屏,就見她正鼻觀口口觀心,只好自己轉身去廚房叫人。等到了廚房,才知道繡屏剛才為何一句不辯:那廚房裡面熱氣撲面,幾個廚子面前擺了幾道剛出鍋的熱菜,看上去有魚有肉,比迎春那裡好上多少倍去。
她們這三人雖然是後跟了迎春進孫家的,可是畢竟也是榮國府出身,沒少讓這府裡面的人排斥。所以剛才繡屏並沒有告訴廚房裡的人,現在老爺就在太太的房裡。而這廚房裡的人怠慢迎春已經成了習慣——知道她慣是息事寧人的,再說今日裡正院已經請了兩次大夫,眼見著這個太太怕是不中用了,何必奉承於她——只把那別人不要的,撿夠了盤數讓繡屏端走。
現在聽到老爺傳喚,廚房裡的人才都麻了爪,火炭樣奉承著繡籠,想從她嘴裡套出話來,看看老爺心情如何。繡籠此時對迎春也生了些敬畏之心,有這樣大好讓廚房人吃癟的機會,怎麼肯透露?不過催著人快走:「老爺正在等著呢,大娘還是快些吧。一會兒老爺發起火來,可別說是我的腳程慢耽擱了。」
那婆子向廚房裡的人遞個眼色,讓她們快些向自己的主子報信救自己,才磨蹭著跟著繡籠來到正院。
剛進了院子,就見孫紹祖正在院子裡來迴轉圈子,還對著兩個丫頭叫著:「不過是讓你們煎個藥,竟然連個火也不會生,要你們何用?」說完才覺得自己聲高了,小聲地咒罵一句,再看看房門,又轉起圈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