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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明顯的是,賈珠兩個人的回答,並沒有被人引導、投人所好的痕跡。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讀書人的傲氣更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你迎合他,他覺得你沒有骨氣,你不迎合他,他覺得你看不起他的觀點。不過如果面對的是兩個半大孩子,還是有一個明明知道他們觀點長輩的孩子,他們倒把這些忽略了。
此時他們在意的,是這兩個孩子有沒有媚上之心!經過考校,兩個孩子的回答,明顯是他們自己的觀點,就讓這些讀書人覺得,賈政此人,教導子侄還是盡心的。子侄不媚上,那做為教導他們的人,更是不可能媚上的!
思路奇怪吧?可這就是賈珠兩人經歷的現實。幾次文會下來,兩個人已經與讀書人家的孩子們走得很近,甚至收到了自己的文會帖子了。當然他們最主要的經歷不能放在這上頭,中了秀才不過是科舉的第一步,還有鄉試和春闈等著他們呢。
賈政自己也沒放鬆,不去參加文會的時候,只在家中閉門讀書,或是與楊先生探討一下學問。就象是工部的那個官,他從來沒有做過,也不是被人放假回家,而是一直就在家中讀書一樣。
有人沒注意到,可是有心人卻還是不難發現的,比如一直關注著將軍府的當今。其實當今更關注的還是賈赦,誰知下面的人匯報給他的情況,卻是賈赦如今的行事,處處都有賈政的影子。這就讓他不得不分出心思來,也關注一下賈政的行為。
怎麼看,這人就是一個一心讀書的。別人要是如他一樣被放假在家,怎麼也要到上官那裡走動一番,或是問一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銷假上衙辦差。不為別的,還能不為了自己的錢包著想嗎?做了實職的官誰不知道,這沒有差事,就沒有了灰色收入。
可是賈政就沒有。不是他不知道禮節,逢著節日,穆堂官與唐尚書,還有工部左右侍郎家裡,以及他軍需處的同僚家中,都會收到將軍府送上的節禮。那真的只是一般意義上的節禮,並不比賈政同品級的科舉出身的人家多上一分。就連送禮的下人,也不會向人家的僕從打聽一下主子的喜惡,給人的感覺就是心意盡到。
這讓當今沒法不在意了,難道這個賈政,只是想著讀書,不過是因為賈代善上了遺折,才不得不出仕為官?可是看他辦的差使,又是有板有眼,並沒有疏漏之處。百思不得其解的當今,讓人把賈赦又叫來了。
賈赦聽了當今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回聖人,我家這個兄弟,從小就喜歡讀書。先父在時也因此對他喜愛有加。不過他也不是不通俗務,不過,不過是,」賈赦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相比這些來說,他更加願意自己讀書罷了。」
當今十分奇怪:「難道他沒想過自己如何安身立命?」
賈赦比當今更奇怪:「安身立命?聖人您不是已經賞了他官職嗎?這還不夠?還要他怎麼安身立命?」
說來當今與賈代善君臣相得十幾年,對賈赦還是有一分香火之情的,要不也不會費這麼大的勁非得讓賈赦做官。現在一看這人倒是真沒有什麼做官的天賦,倒是他那個喜好讀書的兄弟,書讀得不錯不說,為官也算是有章法。
「幸好你那個兄弟,只一心想著讀書。但凡他起了心思,那個將軍府你可怎麼辦?」當今對賈赦有些無語地感嘆著。
賈赦道:「多謝聖人關心。只是我那個兄弟卻是不會的,他一心只想做個君子,行事都是按著書里的規矩,再不會起這樣的心思。」
當今默然。再說下去,好象自己要挑撥人家兄弟關係一樣了。呵呵,一個想做君子的兄弟,也好,這樣將軍府總不會出現兄弟鬩牆之事。
一個想做君子的臣子,當今覺得還是能讓自己放心的——想做君子,就不會貪錢,就守規矩,就不會捲入奪嫡之爭。於是在一次朝會上,他問起了工部尚書:「朕記得賈代善的次子,是放到你們工部的,此人如何?現在的差事做得可還好?」
唐尚書不知道當今為何有此一問,不過他卻注意到了當今先提了賈代善,那可是當今寵信多年的人物:「回聖上,賈國公之次子賈政,確實是在工部當差。此人為人穩重,做事也一絲不苟。」
當今含義不明地嗯了一聲,也沒再問別的,只道:「我聽說他是個好讀書的,行事也算是有章法。對了,他去年的考績如何?」
唐尚書要是還不知道當今的意思,那還能做穩一部尚書之位,立時答道:「賈政去年考績為優。」
當今點點頭:「嗯,也算是沒墮了代善的名頭。」再不多話,問起別部之事來。唐尚書卻知道,賈政的假可以不用再休了。也好,正是年關大忙的時候,能有個實心辦差的手下,總好過那些高談闊論的。
突然接到讓自己明日上衙的通知,賈政還覺得有些納悶,自己在家讀書日子挺好過的,怎麼快過年了倒讓自己上衙了?等賈赦下衙才知道,感情是當今看不得他在家裡輕閒了。要說這還真是一個拼爹的時代呀,就因為自己老子與當今關係好,連帶著自己與賈赦都受了益。有了當今這句沒墮了代善名聲的考語,那些再想動將軍府的人,就得掂量一下。
只是原著里,怎麼當今就沒這樣關照過榮國府呢?賈政一想也明白了,那就是原著里賈赦兄弟的所作所為,在當今的眼裡算是「墮了賈代善的名聲」,所以當今替賈代善覺得不值,由著他們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