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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也不覺得平兒一下子就能改變思維,只要這丫頭現在不踩著自己賣好,名聲比自己這主子的還仁善也就行了。她搖了搖頭,對平兒道:「你們璉二爺是個什麼性子,旺兒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
看著平兒沉思的臉,王熙鳳有意試探道:「剛才在老太太那裡,我倒是忘記你也是璉二爺的通房丫頭了。正好一會兒讓人給那個秋桐收拾屋子,不如把你的也一併收拾出來。沒有給了外人體面,卻把你給越過去的。」
平兒當時就跪下了:「奶奶說的是什麼話。當日不過是奶奶身子不方便,這府里的口風又不好聽,奶奶有命,奴才才服侍了二爺。可是奴才是奶奶的陪嫁丫頭,是從王家出來的人,自然只有奶奶一個主子。正如奶奶所說,現在二爺也有人服侍了,很不用我再操心。奴才只跟著奶奶。就是奶奶嫌棄了我,奴婢,奴婢還有巧姐兒呢,總能給巧姐做個嬤嬤。」
「傻丫頭,」王熙鳳真心地笑了,很好,這個丫頭日後可以放心地用了:「還算計到巧姐兒身上去了,我就這樣不招人待見,竟讓你都不想伺候我了?」
平兒也不用王熙鳳叫,自己已經站了起來:「也不說奶奶剛才那話說得人心裡堵得慌。我想著即是奶奶厭棄了我,好歹巧姐兒能收留我不是。不管怎樣,我是不離了奶奶的。跟了巧姐兒,也算是跟了奶奶不是。」
王熙鳳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平兒的忠心了,又道:「說起來那位新人也快來了,你也別只想著我的委屈,與她言三語四的。好歹那是大老爺賞下來的,咱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說要是沒有這麼個人,我還真不願意讓那賈璉進我的房。還是你願意接待他?」
平兒先還只是點頭,聽了最後一句,臉上就有些憤憤:「奶奶都不理的人,何必讓我難為。我只對那新人敬而遠之就是了。」
就聽屋外有人噗嗤一笑:「想不到平兒也會用典了,真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那聲音不是黛玉是誰?
王熙鳳主僕也來不及想著黛玉聽了多少去,忙起身相迎:「妹妹怎麼過來了?你身子弱,這兩天風又大,若是著了風,豈不是我的罪過?」
黛玉被紫鵑扶著進了屋,笑道:「我縱是身子弱些,也沒到了風一吹就倒的地步。」
王熙鳳聽話聽音,就知道黛玉必是聽了府里下人那些議論之言,扶她坐下才道:「那起子小人,還有什麼編排不到的?凡是主子,他們必是要在嘴裡掂上幾個過子,才能顯出自己有臉面、消息靈通、知道的多呢。你若是與他們計較那個,只每日那眼淚都不知要多掉多少。也是你心思太細,我當日……」
說到這裡就截口不提,黛玉豈能不想起昨日平兒所言,王熙鳳跟著叔叔嬸子過日子的光景?也只好一嘆:「到底是你心胸開闊,我再比不得的。昨日多謝你想著,那樣忙亂還讓平兒特意跑上一趟。」
王熙鳳擺手道:「這又值個什麼。不過是東西在我這裡也是白放著,與你又恰巧有益,才想著送你些。若你今日是特意為這個而來,我少不得要做個惡主人,攆了你這客人回去。」
一席話說得屋子裡的人都笑了,紫鵑向碰上王熙鳳福了一福:「二奶奶與我們姑娘自來要好,事事想著我們姑娘,不願意讓我們姑娘道謝。奴婢也不敢說替主子道謝的話,只是為自己謝過二奶奶,省得奴婢還得不時地跑老太太那裡。」
這就說得是賈母不時地賞了黛玉一事了。王熙鳳都想對這位紫鵑姑娘豎一豎大拇指:看人家這話說得,即替黛玉謝了王熙鳳,又讓黛玉知道她是個靈巧知機的,還不動聲色地提醒黛玉老太太也時時想著你呢。難怪能說出什麼四角俱全的話。
可是那樣的話,卻是王熙鳳不願意聽的。於是她還真的對著紫鵑伸出了大拇指:「難怪老太太把這丫頭給了妹妹,只這份靈巧,就把一府的丫頭都比下去了。我不過是想著,老太太就是不時惦記著你們姑娘,可是日子一日冷過一日,就是剛從廚房裡出來的東西走一路也涼了,何況還要從老太太那裡過一遭。你們姑娘脾胃又弱。倒不如你們每日辛苦些,給你們姑娘日日燉了,如此即不用老太太再操心,你們姑娘又能得了熱東西進口,豈不是兩相便宜?」
黛玉聽了紫鵑她們二人的對話,心下如何想王熙鳳不知道。可是對賈母的這一波波地非得在榮國府諸人面前,表現得對黛玉比對親孫女還好的做法,心下鄙夷:你一個榮國府的老封君,若是真心疼外孫女,就讓人在她那院子裡立個小廚房,還有人敢說什麼不成?就算是不立吧,薛寶釵一個閨閣女孩都知道什麼東西對黛玉身子有益,老太太怎麼就不知道了?還非得在人家薛寶釵送了東西之後,才想著讓人給黛玉加上?
別和她說什麼怕府里人多嘴雜,對黛玉影響不好,讓她與姐妹們心生嫌隙。黛玉一來,不就是這位老太太,擺出了一幅親孫女都靠後的姿態嗎?那個時候不怕,現在倒怕上了,可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怎麼不見巧姐兒?」黛玉也不願意對此深談,可是剛來就走也不是做客之道,只好問起了巧姐兒,覺得這個問題還安全些。
王熙鳳笑道:「那是個懶丫頭,怕是這會兒子還沒收拾利索呢。平兒,去看看姐兒可收拾好了,也讓她來給林姑姑請安,好沾沾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