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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終是對寶玉起了齷齪之心,那眼神、動作都生生地往寶玉身上挨擠過來,讓寶玉不勝其煩,恨不得直接給他一腳,把他腦子裡那點子下流東西給他踢到汪洋里去。
好在賈赦的書房就在眼前,門上服侍的小廝本是見慣了寶玉來找賈赦的,有上前打千的,也有進內去通報賈赦知道的。
少時,那進門的小廝又跑出來,笑向寶玉道:「老爺請寶二爺進去呢。」
寶玉才向薛蟠一引:「薛大哥哥,請。」
薛蟠也知賈赦襲得是一等將軍,少不得正了下衣冠,隨著引路的小廝入內。寶玉向賈赦行了禮後,向他介紹跟著的薛蟠道:「大伯,這位就是我姨媽家裡的表兄,名蟠,字文龍。」
賈赦本來對王家人與王家的親戚就不待見,心裡先有了三分不喜。再見那薛蟠長得胖大,面帶驕奢,心下那不喜就添到了五分。還想著寶玉即是親自帶他過來,總得看在他平日裡與自己親近的情份上,不好讓寶玉十分沒臉,也冷著臉吩咐人上茶。
落座後能有什麼好談的不過是問問薛家為何進京,一路上所行可順利,再就是薛蟠是否讀書,讀到了哪裡之類。
前面的話還有薛姨媽教過,薛蟠也拿送寶釵參選為由,並沒走了大褶。可是等到問書時,薛蟠就有些招架不住。賈赦好歹也是受過繼承人教育的人,不欲讓客人為難,也就把此話略過,心內的不喜已經升到了九分。
又見那薛蟠,說話還不忘記時時看寶玉兩眼,又分明不是怕自己說錯了話才看向寶玉的,賈赦這個風月場裡走慣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又怕此事若是叫開了,讓寶玉臉上下不來,還好心地轉了話題,只問:「你們一家好歹算是沒趕在路上過年,也算是幸事。不知道房子可都收拾好了?」
那薛蟠也是個不知數的,人家主人都已經這樣相問了,顯見得沒有什麼留客之意,他竟聽不出來,只說:「房子收拾沒收拾好我倒不大清楚。只是我一見寶兄弟就覺得心裡親近,恨不得日日與寶兄弟一起讀書才好。」
他若說別的,賈赦還能信得,可是說到讀書,賈赦都看不出他哪裡算是愛讀書的樣子?又聽他語中帶出寶玉來,說出的話就有些不客氣:
「我們寶玉是個知道上進的,聽說他二哥哥要回金陵應考,也想著同他二哥哥一起走一遭。不管能不能考中,也長些見識。不知道文龍可想著什麼時候應考?」
這薛家是皇商出身,本就三代內都不能應考的。賈赦如此問,分明就有些譏諷之意,也有些警告的意味在裡頭,那就是我們家的孩子與你不是一路人,你還是離得遠遠的好。
薛蟠仍聽不出賈赦話裡頭的深意,就算是剛才已經聽到王夫人提起過寶玉想著迎考,見了寶玉本人,哪裡捨得?立時不管面前坐得是誰,向著寶玉就道:
「寶兄弟何必吃那個苦,受那個累。你要什麼只管與哥哥說。不管是要銀子還是做官,只要你開口,做哥哥的都能給你辦來。」說著那手已經向著寶玉的臉上摸了過去。
啪地一聲,沒等薛蟠的手摸到寶玉的臉上,他自己的臉上早就挨了一下子。只見賈赦兩眼出火地站在他面前,直如一個怒目金鋼仿佛:「你要做什麼?老子還沒死呢,就是寶玉的親老子也還在,他要讀書還是做官,用什麼銀子,用得著你這外八路的人操心?」
薛蟠自他父親去後,何曾挨過一下打?這一下又挨得結實,臉立時就鼓起好大一塊。著了痛,他那性子也起來了,站起來憤憤不平地對著賈赦嚷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打你家薛大爺。寶玉是我的兄弟,我願意給他什麼是我的事,用得著你從中插嘴?」說著就要向著賈赦衝過去,想著打將回來。
好在賈赦覺得自己與薛蟠這樣的人,不會有什麼機密話可說,屋子裡也留了一二服侍的小廝。見賈赦剛才著惱,這兩個小廝已經站了過來。等賈赦打人,小廝更是直接將薛蟠圍住,不使他傷到自己的主子。
寶玉心下暗暗趁願,眼見著老紈絝收拾一個半拉子紈絝十分過癮。不過這薛蟠也是他帶了過來的,還是好聲向賈赦道:「大伯有話慢慢說。表兄不會說話,大伯只教他就是。」
賈赦見寶玉此時還為薛蟠求情,再看看他的年紀,覺得這個可惡的薛蟠起的那個齷齪心思,寶玉自己定是不知情的。這樣純良的孩子,還是別與這個齷齪之人接觸,免得好好的孩子都讓帶壞了。
也不好當著寶玉的面說破,只對著外頭的人道:「去個人到老太太那裡,說是我的話,二太太的娘家人太過金貴,我榮國府小門小戶的招待不起。還請自便吧。等他們走了,我再把緣由說與老太太聽。」
外頭就有人答應了一聲,也有腳步遠遠地跑走了。
寶玉讓賈赦如此簡單粗暴行事給搞得一愣,怎麼還沒等賈母婉拒,這位就直接逐客了?邊上賈赦已經叫人:「來人,快帶了這們薛大少爺去二太太那裡。好生送過去,別衝撞了姑娘們。來人,給老爺洗地。」
薛蟠那裡還沒等著討回公道,就已經要讓人拖拽著出門,如何能服氣?嘴裡罵罵咧咧地出了多少穢言污語。小廝們聽著不是事兒,就要把人的嘴堵起來。
這裡正忙亂著,那邊賈母已經忙忙地讓人過來,一定要讓賈赦帶了寶玉二人去榮慶堂,問個是非曲直——她老人家是好面子的人,怎麼能老親上門來了,竟連飯都不留,就要將人給趕了出去?就算不看王夫人的臉面,賈政與賈珠現在可都是為官的人,這名聲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