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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賈母就站了起來,理也不理王子騰夫人,直接對來客道:「沒想到家裡出了這樣的事,還請各位恕我招待不周吧。只是哪個孫女都是我心頭的肉,只能慢待諸位了。」
邢夫人上前扶了賈母:「老太太且去看看元春,這裡有我呢,不會怠慢了客人。」
賈母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媳婦比二兒媳婦靠譜:「嗯,你精心些。」邢夫人自是答應了。王夫人隨著賈母出門,王子騰夫人還想著跟去看,讓邢夫人不冷不熱地留住了:「王夫人還是寬坐。孩子面子薄,不好讓她見外人。」
王子騰夫人心下暗恨,可是邢夫人再怎樣也是主人家,她在別人家裡又能如何?只能在別的夫人太太異樣的眼光里,坐等消息。
來客見主人有事,關係遠些的,就起身與邢夫人告辭。邢夫人也不虛留,只說等回頭讓賈珠親去府上道謝。也有關係親近的,如史家、王家都留了下來。
元春早讓人迎到了自己原來的院子裡,賈母進門時,就見元春木呆呆地一個人坐在床前,抱琴對著她抹眼淚。再往元春臉上看,就見一頭一臉都是紅色的疹子,密密麻麻挨擠不開。將一張好好的圓月臉,生生翻成了桔子皮。
看到自己好好的孫女變成了這個樣子,就算是再有心理準備,賈母還是老淚長流:「好孩子,不怕的。回家來就好了。你放心,有老太太呢,不管請多少大夫,用什麼藥,老太太都給你找去。」
元春聽了賈母的話,好象才回過了神,被那些紅疹子擠得有些變形的杏眼,裡面也有淚光閃爍,正想說什麼,王夫人卻已經高聲哭了起來:
「我的元春呀,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是誰害得你,宮裡可查出什麼?可是有人給你下了藥?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嬤嬤們教你的東西都忘記了不成。」
賈母氣得顧不得元春還在場,對著下人就道:「二太太病了,你們快些扶她回屋裡歇著。沒有我的話,只讓她在自己房裡休養。」
這就是禁足的意思了。元春看向王夫人,卻沒有說什麼。王夫人自是不從:「老太太,這是我的女兒,我總得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她發生了什麼,你自己沒眼看不見嗎?你已經把我元春害成這樣,還要生生把她逼死不成。」賈母對著王夫人眼裡出火,一點臉也不想再給她留。
王夫人還想再辯,賈母已經向人揮揮手,就有幾個強壯的婆子上前,請王夫人回房去。此院與榮慶堂所聞不遠,若是王夫人大聲叫喊的的話,勢必會引起來客的注意。為了自己的面子,她只好不甘願地讓人「請」了出去。
賈母問過元春才知道,她進宮這幾日,並沒有出什麼風頭,也沒有做過什麼讓人記恨之事。就是昨日一起來,身上臉上就起了這些疹子。宮裡的醫女也給看過,沒有人能說出她這疹子是為何而起,更找不到如何醫治的法子。
宮裡見元春這裡問不出什麼,將她自己的東西查過後也沒發現有什麼會引起疹子的東西,只能認定她是被什麼人下手給暗算了。因查不出人來,不光是她,與她同屋的二十來個參選之人,一起都被送出了宮。
元春邊流淚邊道:「都是孫女沒用,不光沒替家裡爭氣,還讓老太太擔心。」
賈母拍著她的後背道:「這怎麼能怨你。老太太早說過,只盼著你平安,不用你爭什麼氣。你放心,不管想什麼法子,老太太都治好你。」
此時賈政等人也都過來了,看到元春這個樣子,誰不心疼,哪個不揪心。賈赦一邊打發人出去再請好大夫,一面對賈母道:
「老太太,元春落到這個地步,與那王家脫不了干係。今日我已經與那王子騰說過,元春好則罷了,可是現在元春成了這個樣子,兒子再不能同意璉兒娶一個這樣人家出來的女兒。」
賈母無奈地搖了搖頭:「六禮已經行了五禮,只差了一個親迎。若是咱們這個時候退親,可讓老親們怎麼說。」
賈赦堅持道:「老親們不能和璉兒過一輩子。那個女孩可是跟著王子騰夫妻一起長大的。就璉兒這性子,真娶過來,怕是讓她賣了還得幫她數錢呢。我現在只璉兒這麼一個兒子,可不敢讓他有個什麼閃失。」
見他堅持,賈母自己對王家人也恨得牙痒痒,就道:「罷了,你是璉兒的老子,這事我也管不了,你看著辦吧。」
賈璉聽了,心下覺得大暢,向賈母保證道:「老太太放心,孫子一定好生讀書,到時給您娶個好看的孫媳婦。」
再是心裡悲憤,賈母也讓他這話給逗樂了:「那媳婦是你自己說找就能找來的?人家家的女孩都養在深閨里,你知道那個好看那個不好看。」
剛進門的寶玉走到元春身邊,對著她行了禮道:「大姐姐別怕,你這疹子不礙的,讓大夫開兩幅藥吃了就好了。」
賈母也安慰元春道:「寶玉說話向來有準,那時你嫂子還沒怎麼樣,他就一口咬定有小侄子了,果然就有了你小侄子。你大哥哥也是寶玉非得拉著你老爺們一起去送,他說必中,也果然就中了。現在說你這疹子無事,那就是無事的。」
知道二人都是安慰自己,元春還是體貼地收了淚,點頭稱是。迎春輕輕靠近元春:「大姐姐別怕。總算是已經來家裡了,就比原來說得好些年見不到的好。」
是呀,身上起了疹子還能治,誰說就一定治不好了。何況宮裡也都認定了,詹是受了人的暗算,這可不是榮國府不想送女兒進宮,而是宮裡自己用人不得力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