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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一幅知禮的樣子,太累了——即是知禮的,那麼就得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行、非禮勿聽。可是世家子弟相聚在一起,哪兒有那麼多的禮節可講呢?大家還不是說著說著就下道了。可是那時他就得離開,還得離得遠遠的,白白失去了許多與人交往的機會。
做了一幅端方的樣子,太累了——端方之人,對上別人不知禮、不守禮的情況,就得敢站出來說道兩句。可是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誰願意讓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說教呢?所以賈政真的沒有什麼朋友。
可是做為自己參照的兄長,卻不用承受這份累,讓賈政怎麼能甘心呢?所以在母親不時地在他耳邊說什麼他比兄長強上百倍,只可惜他不是長子,要不這個家才有指望的話時,賈政心下是喜悅的,也是贊同的。
就是這一份喜悅與贊同,讓他在母親每次責罵兄長的時候,沒有一次站出來為兄長分辨一句。因為他是知禮的,是孝順的,所以他不能駁了母親的話。
誰知不管母親說得再多、做得再多,面對上父親的時候,還是那麼蒼白無力。那個他以為自己可以做為依靠的母親,說讓父親給軟禁就軟禁起來了,就連消息也傳不出府去。
於是賈政認識到了在榮國府里,真正的主人是誰。所以他慫了,他要重新站到自己父親面前,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發現自己的優秀。哪怕發現不了自己的優秀,也不能放棄自己,如同放棄自己母親一樣。
所以賈政毫不猶豫地跟著賈代善來到了莊子上。哪怕因此會讓父親覺得他原來對母親的孝敬有些虛假,他相信通過時間,會改變父親的看法。到那時,自己再向父親向母親求情、再去孝敬母親好了。
反正自己也讓王氏留在家裡服侍母親了,並不是把母親棄之不顧。
帶著這樣的自我勸慰與催眠,賈政睡著了。
第163章
一夜不知是夢是醒, 賈政被自己的小廝周瑞給喚醒了:「二爺, 二爺, 得起來了。」
睜眼一看, 四處還是漆黑一片。賈政有些惱火地道:「現在才什麼時候就叫我,不知道昨日坐了那麼長時候的車子,今日得好生歇息一天?等到了該給父親請安的時候再來。」說著已經轉過身子,想著再從頭睡起。
那周瑞已經快哭出來了:「可不能再走睡了我的二爺。昨天您回來歇下之後,老爺院子裡傳來了話,說是從今日起,得與廚房的人一起起來, 還得……」
聽說是自己父親那裡傳來的話, 賈政心下激靈了一下,已經坐起了身子。可是見周瑞並沒有往下說, 仍很氣惱地道:「可是父親有什麼事情交待, 你這狗才怎麼不快說。」若是誤了事, 父親對自己的印象就該更不好了。
周瑞讓他催得無法, 只好哭喪著臉道:「說是還得您親自去幫著廚子們打水、劈柴,不許小的們幫忙。」
賈政完全讓自己父親這神來一筆給嚇到了。想他從小到大, 因為賈母的偏愛,吃穿用度都有人服侍,說句吃金噎玉也不為過,什麼時候會了打水、劈柴?!
可是這樣的話, 就是打死周瑞, 他也編不出來。那就是自己父親真的有這樣的交待。至於為什麼, 還有什麼好想的,也不過就是對自己起的那樁心思的懲罰罷了。
在周瑞默默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賈政同樣默默地帶著周瑞向著廚房走去。路上周瑞不安地道:「二爺,您從來沒拿過比書本子重的東西,這擔水、劈柴之事,您能嗎?」
肯定是不能!可是事到如今,不能也得能了。賈政自己心下知道,漫說現在大家是在莊子上,往京中捎信不易。就算是在府里如何,自己母親已經讓父親給軟禁起來,給自己求不了情了。
見自己的主子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周瑞也不敢再問,只好繼續哭喪著臉,與賈政一起來到了廚房。只見賈代善身邊的李要已經等在那裡了。見他主僕二人到來,向著賈政躬身問過好,才冷著一張臉道:「二爺今日來得晚了半刻鐘。定是這個奴才沒有及時通知二爺。」
周瑞見他把矛頭指向了自己,只好垂下頭做出任打任罰的樣子。李要衝著他白了一眼,才又對著賈政道:「今日是頭一日,老爺說了,二爺可能會晚上一時半刻的。只是明日還請二爺早些。要不這莊子裡這麼多人等著用飯,怕是都得耽擱了。」
這是真當自己是這廚房裡幹活的了。就算是知道這李要是自己父親身邊得力之人,賈政還是忍不住憤憤地看了人一眼。身後周瑞見他抬頭,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意思是讓他儘量忍耐。
正好那李要的手下,已經帶了兩副水桶與扁擔過來,顯然是怕周瑞暗中幫了賈政,也給他一副擔上。他把水桶往周瑞的手裡一遞:「給。你可知道那井在哪裡?若是不知道,我帶著你與二爺過去。」
周瑞忙陪笑道:「麻煩哥哥了,我昨日只顧著替二爺歸置東西,還真是不知道咱們莊子上的井在哪兒。勞煩哥哥指點一二。」
那人也不多話,自挑起了一副水桶,開步就要走。周瑞見此,也擔了一副起來。只是他雖然也是奴才身子,可多年前就已經跟了賈政,哪兒擔過什麼水桶?那桶不是前面高就是後面低,時不時地還有磕地之聲。
那人就回了頭,對著周瑞道:「小心些,一副水桶好幾百錢,若是碰漏了可得你自己來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