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到底是端莊大方的寶姑娘,面對大家的目光, 還能一臉鎮靜地說著:「不過是大家年幼時的玩笑話。我覺得這字別致, 才時時叫著, 也是與林妹妹親近的意思。」
雪鷗可不是這樣好胡弄的,她爺爺讓她與姑娘進這府里, 就是讓她護著姑娘, 不能讓賈家那些不著調的人帶累了姑娘。現在寶釵想就此將話岔開, 她卻不想:「聽我們姑娘說, 寶姑娘也是熟讀女四書的人,可是知道這女子的字, 不是什麼人都能取的。何況寶姑娘剛才也說了, 是幼年時的玩笑話, 怎麼寶姑娘對這樣不合女四書的玩笑話,倒記得這樣清楚呢?」
上升到了女四書的高度, 寶釵再無話可說。女子不得妄言, 當日寶玉給黛玉取字的時候她並未在旁邊, 可是偏是她叫得最多,不是妄言又是什麼?
這次黛玉並未如剛才雪鷗說話時那樣將她喝止,她已經是定了親的人,就算父親走得急,沒有給自己取字,那也該由自己的夫君給取才是。
當日她自己還小,又是頭一天來這府里,人還沒認全呢,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哪兒能駁這府里最得寵少爺的回。可是大家都不提了,這位一向端莊自持的寶姐姐,卻時時掛在嘴邊上。是想讓人知道她不懂事,還是想讓人覺得她不自重?
沒有人出來打這個圓場,屋內一陣沉默。雪鷗看自己姑娘沒有責怪的意思,才把自己的結論說出來:「奴婢這裡有個不情之情。既然薛大姑娘也說那是幼年時的玩笑話,還請把那玩笑忘記了吧。」
寶釵此時已經一臉熱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好盯著杯子裡面的茶出神。還是探春,生硬地轉了話題:「林姐姐送了二姐姐什麼,可是大家都是一樣的?」
黛玉已經有丫頭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也就不為己甚:「哪能個個都一樣。自然得是按著各人的喜好採買的。再說,二姐姐與你們又不同。」說著眼睛向迎春看去,說不出的慧黠。
大家一想也就明白她就得不同是什麼,看向迎春的眼神也都含了打趣。只是寶釵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她與迎春一樣年紀,不過是迎春大了兩個月。可是現在迎春小定已過,只等著親迎的日子定下來了。可是她自己還在這裡不上不下地吊著。
要不是心裡不服氣,她如何會處處暗中針對著黛玉,還讓一個小小丫頭抓住把柄,當著這些人下不來台。一個孤女,不過是一個孤女,怎麼敢這樣對她!沒見老太太現在都不待見她了,將她搬出了榮慶堂。
好不容易,這些心思各異的姑娘們都告辭了。司棋對著迎春吐了下舌頭:「姑娘只說我平日說話不饒人,今日可是見了什麼才是不饒人了吧。我也不過是對小丫頭們,人家雪鷗可是對著主子呢。」
迎春卻覺得今日的雪鷗,說得十分有道理:「也不怪那丫頭髮急。做主子的得了臉,你們才跟著光輝不是。寶姑娘老是將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字叫出來,林妹妹不好與她分說,可不就只能她的丫頭來分說。」
司棋點點頭:「原來只覺得林姑娘不大愛理人,現在看,何嘗不是那些人的作派讓人看不上。好姑娘,你放心,日後我定也和那雪鷗一樣,事事護在姑娘前頭。」
珍珠聽了暗自點頭,原著里的司棋,可不就是這樣做的。自己病得七葷入素,還與迎春的奶娘鬥嘴,也不過是為了保下迎春的東西。
迎春又對著珍珠道:「今日你不該那樣與林妹妹說的。」
不等珍珠說話,司棋又接過話來:「我倒覺得珍珠說得有理。不拘學到多少,姑娘也該明白明白這裡面的事。再說也不是咱們非得要去,那不是還是雪鷗先提的。」
迎春就嘆了一聲:「從那個丫頭身上,就能看出林姑父家裡的規矩,與咱們家裡是不大一樣的。日後你可也小心些,別有的沒有的在林妹妹跟前亂說。」
司棋就是一樂:「日後要是姑娘去林姑娘那裡,只讓珍珠跟著就是。反正林姑娘自來看重她。」
別說是迎春,就是正在收拾杯盞的珍珠,也讓她引得一笑:「今日這不就明白上來了。」
李家行動還是十分迅速的,不過五六日光景,就有原來林府的大管家上門來拜見老太太。聽說也是那日裡,當著大太太與二太太的面,又將黛玉給了榮國府二十萬兩銀子的事說了一回。不知道二太太是何表情,大太太倒是在伺候老太太之後,又來到迎春房裡。
這兩年大太太與迎春兩人相處尚可,也來過幾次,所以見她來了,迎春帶著房裡的丫頭們都接到了廊下:「太太來了。請太□□。」
此舉大得邢夫人之心,拉著迎春的手一邊進屋一邊說:「因著今日林家老管家來拜見老太太,說起你林妹妹竟訂了親,你知不知道?」
迎春將邢夫人讓至上首坐了,自己只在炕下的椅子上相陪。此時接過司棋端進來的茶,一面獻給邢夫人,一面對司棋道:「將那日林妹妹拿來的東西給太太看。」
又對邢夫人道:「太太今日不來,我也要自己回去說上一聲。只是那東西不好過了別人的眼,不如太太來我這裡看著便宜。」
這是珍珠她們想好的說辭。畢竟黛玉送的東西太過貴重,將來必是要入了迎春嫁妝的。如果不提前與邢夫人說了,怕到時邢夫人必會挑禮。
邢夫人還笑著:「即是你們姐妹間往來,你自己收著就是。」卻見珍珠已經拉著自己的丫頭出去了。等打開盒子時,才知道迎春為何這樣鄭重:她雖然做一等將軍夫人多年,這樣的東西也是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