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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沒想到他請的大夫來得倒是快,自己摞手倒在了床上。那動作生猛的,把孫紹祖看得臉直抽。又知道自己現在不得迎春待見,還不能如原來一樣對她動手,生生把張粗臉憋得紫脹。
繡籠聽到孫紹祖的呼喚,打頭就進了屋子。她挑簾挑得急了些,帶了些風進屋,讓孫紹祖當成了撒氣之處:「怎麼伺候人的。別看著你們太太好性,日日就當自己是什麼金貴人了。」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只換來了迎春的一聲冷哼,還有繡籠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大夫呢?」孫紹祖沒好氣地問,怎麼這個倒變成了木頭,原來的木頭倒成了母老虎?
繡籠戰戰兢兢地道:「奴婢先服侍太太。」
孫紹祖這才發現,迎春自己躺在床上,可是那帳子還是掛著的,並沒有放下來。為了讓自己孩子平安降生,他大步上前把帳子放下來,一面吩咐繡籠:「去叫大夫進來。」
繡籠如見鬼般應了一聲,才發現她們老爺不光會放帳子,還會拿迎枕,還會給太太的手上蓋上帕子。難怪太太那會敢把老爺趕出院子呀!繡籠轉身去請大夫進門。
去請這個大夫的下人,是知道主母可能有喜之事的,所以請來的也是街上有名的婦科能手。一搭脈,已經開口問道:「夫人可是孕期受了什麼氣惱?怎麼似乎還受了傷?」
孫紹祖在邊上聽得直搓手,大夫一心診脈,並沒看到他的臉色:「如此鬱結,胎兒已經不穩了,你們這些人也是糊塗。」敢情這位大夫進門就發現男主人守在屋裡,想是對夫人的胎十分重視,有意說重幾分,一會兒好多得些診金。
卻不知道自己一字一句,都讓孫紹祖心驚肉跳——剛才迎春已經口口聲聲要帶著孩子赴死,現在大夫出口又是胎兒不穩,那豈不是說他這三十歲好不容易才有的兒子,就要這樣沒了?
第一次,孫紹祖對自己抬手打迎春,生出深深的懊悔——自己怎麼就不能忍一忍,怎麼就沒想到這女人可能有身孕?自己一院子的女人,都沒有一個懷孕的,自己踢哪個打哪個不好,偏要打她。
對了,此事並不怨自己,都怨那些不下蛋的女人,平日裡連個響動都沒有,才讓自己疏忽了,以為女人都是一樣該教訓的。如此看來,媳婦說要把那個王彩蛾姐妹賣出去也沒有錯,平日裡就數這女人話最多,編排媳婦編排得最厲害。
不得不說,慫貨們的腦迴路與別人是不一樣的,遇到事情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找出一個替罪羊來推卸責任。孫紹祖這裡已經默默地給王彩蛾定了罪,又聽迎春正在帳子內問大夫:「我今日裡邊著兩次被打,一腳正在心窩,這孩子可能保得住?」
大夫也是從脈相中號出,這位夫人怕是受了些傷,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打孕婦,脫口道:「哪裡有這樣不講理的人,就算是不看大人,只看孩子也該和氣些。難怪此胎竟有滑胎之相。小老兒只能開付方子夫人先吃著。若是三日後無事,才敢再說別的。」
說完才想起,如此深宅之中的婦人,必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打她的還有誰?可是話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好嘆息一聲:「夫人自求多福吧。」
帳內迎春聲音分外悽慘:「多謝大夫費心。」再無別話。
孫紹祖此時才臉上作燒,不敢與那大夫相對,得了藥方,讓人快些去抓藥。帳內迎春道:「繡橘的藥可得了?抓個藥還分兩次不成?」
孫紹祖訕訕道:「早就拿過來了,就是外傷的擦的藥也有了。」
帳內又問道:「大夫,還請看一看,可於保胎上有關礙嗎?」
那大夫聽了,不由得嘆了一聲,可憐這個婦人,竟然嫁了如此莽撞之人,一點憐惜之心都沒有。加意上心地替迎春看了那外傷之藥,才對著帳子拱手道:「夫人放心,李大夫我們也是相熟的,他用藥一向謹慎,想是也知道夫人已經有孕了,並不相衝。」
帳內之人又道了謝,不再出聲。繡橘已經扎掙著過來服侍,自從柜子里取了個荷包給大夫:「多謝大夫費心。只是我們太太這是頭一胎,我們也都沒經過,不知道平日裡該忌諱些什麼。」
一句話讓大夫對這丫頭高看不少,對那帳內的夫人也好感倍生——仆似主人形,一個丫頭都如此周全,能調教出這樣丫頭的主子,還能差到哪兒去?
就是孫紹祖,也覺得繡橘比起那些只知道在自己面前獻媚的丫頭好到哪兒去了,笑對大夫道:「正是,正是,我們府上還是第一次聽到喜信,該忌諱些什麼請大夫說說。」
那大夫看看孫紹祖,又看看帳子,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對著孫紹祖就不大客氣:「兒女都是福緣,做人父母的也該珍惜才好。老爺即是問了,小老兒就多嘮叨幾句。這婦人孕期,最是受不得氣惱,她受了一分氣惱,就十分地影響到胎兒身上。就是將來生下來,怕也不得周全。」
一句話把孫紹祖嚇得白了臉,好不容易盼來了個孩子,他還想著自己怎樣給他置家業,怎麼找好先生啟蒙,不周全怎麼能行?忙問道:「那可如何補救?」
老大夫摸著自己鬍子道:「也只能讓大人平日裡多開心些,飲食上不能虧欠,該補的補,又不能大補。尤其是現在,最是孕婦怎麼順心怎麼來。」又細細地對繡橘說起了孕期的禁忌。
繡橘生怕自己記不住,找出了紙筆來一樣一樣都記下了。平日裡孫紹祖最是討厭迎春看書寫字,現在卻覺得繡橘認字大有裨益,還接過她寫完的紙,自己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