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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聽到邢夫人的辱罵,也不好替自己妹妹辯什麼,只好含淚對著尤二姐道:「還站在這裡丟人現眼地做什麼,還不快些回你屋子裡去。」
尤二姐倒是想回,可是也得她走得了才行。賈赦眾人來時,也不是沒帶了自己的小廝,早把院子看了起來,不得了賈赦的話,誰也不肯放她走。
顧不得管尤二姐如何,賈母一見賈赦,先問:「璉兒沒事吧?」
賈赦看到賈母,竟然紅了眼圈:「璉兒讓這黑心的給下了藥了。」
別的事兒賈母都能忍下,這給自己孫子下藥,還能忍得下,對著賈珍冷聲道:「族長倒是備得好酒席,真讓我老婆子大開眼界。」
賈珍一聲也不敢再出——他原來與賈赦也酒肉相得過,還敢借酒蓋臉,說些放涎的話,對上賈母怎麼敢使出來。
這邊賈赦向著老太太行了一禮:「母親,璉兒可是咱們府里的繼承人,身上擔著一府的安危。現在讓人這樣算計,兒子實在忍不得。哪兒有這樣不為自己族人著想,還想著算計拿捏族人的族長?」
「兒子想過了,不如咱們與寧國府還是分宗吧。將來是好是壞,只看咱們自己的命,還有孩子們爭不爭氣。總好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府里的家就讓外人當了去。」
此言一出,一院子的人都靜了下來。賈母看了賈赦幾眼,見他一點鬆口的意思都沒有,又看向賈珍。
賈珍此時已經給賈赦跪下了。
想他也不是沒有與賈璉一起出去找過樂子,就算是這兩年賈璉去金陵趕考,可是人的性子又能變得了多少?以賈璉原來的性子,看到美女在懷,還有春//藥助性,怎麼可能不心動?
誰知道半路跑出了賈珠兩兄弟,生生讓他這算計得好好的事,出了漏子不說,還讓賈赦一氣之下,就想著要分宗。開玩笑,他要是能與榮國府分宗,還用算計著把尤二姐送到賈璉的床上?他自己都饞了多久了。
向著賈母磕了個頭,賈珍也不敢再拿自己是為了賈璉好說事,只認錯:「老太太,千錯萬錯都是孫子的錯。還請老太太看在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原諒了孫子這一回。這宗是萬萬不能分呀。」
賈母也覺得,賈珍此事行得雖然齷齪,可是也上升不到分宗上來。畢竟世人多想著合宗,哪兒有一言不合就分宗的?
邊上寶玉見她神色鬆動,生怕她直接開口罵賈珍兩句,就把這樣好的機會放過,也不管自己開口是不是合適了,向著賈母就是一躬身:
「老太太,若不是今日裡我喝了這府里的酒,也覺得不得勁,才拉著大哥一起出來散散,怕是璉二哥就真的著了道。今日裡能是璉二哥,明日說不定就是我與大哥。大伯擔心得沒錯,不出幾日,咱們榮國府還能是璉二哥當家嗎?」
賈政見寶玉這個時候跳出來,雖然覺得他說得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他現在也是個以兒子為重的人——可也覺得此話不該由著他一個小孩子出口,罵道:「閉嘴,此事大人自有決斷,何用你小孩子家家地插嘴?」
賈母倒是把寶玉的話聽進去了。也由不得她不聽,一來她這些年聽寶玉的也算是聽慣了,二來寶玉在她心裡不比別人,聽說寶玉也覺得那酒里的問題,生怕賈珍這是要對榮國府所有的小輩下手,心裡不覺得沉吟了起來。
轉過頭,賈母問賈赦道:「老大,你的意思呢?」
賈赦能有什麼意思?剛才最先提起分宗的就是他好不好。可是為表鄭重,他還是想了一下,才對賈母道:
「人都說樹大有分枝,再說兩府里早已經出了五服,到了璉兒他們這一輩,又都是要以科舉進身的,與寧國府也算是文武殊途了。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也不能耽誤了賈珍族長奔自己的前程。」
是了,人家寧國府里可還有一個似是而非的秦可卿呢。得了賈赦的提醒,賈母心裡也有了決斷。就見她老人家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理。那老二你的意思呢?」
賈政讓賈赦一句文武殊途給說動了心。再說他是一向聽賈母話的人,都聽了四十多年了,還能聽不出賈母這是有意附合賈赦的意見了?
就見賈政也跟著點了點頭:「兄長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族裡人也多了,少了我們這一枝,族長管理起來也容易一些。」
賈珍聽到人家榮國府里掌權的三人,都已經覺得這宗非分不可,心下不平之氣更盛——自從賈敬出家修道,他在寧國府里也是一手遮天說一不二的。現在已經把自己低到了塵埃里,人家竟然連眼角也不夾他一下,讓他也有些忍不住火氣了。
一抬頭,正見寶玉要笑不笑地對他動著嘴角。他可不知道寶玉是在小聲地對他說,讓他搶了自己的玉摔了,更不知道寶玉敢這樣說,是因為剛才給他下了言聽計從符之故。
賈珍只覺得榮國府里實在不把自己當人,連寶玉這樣的小孩子都要譏諷於他,又覺得剛才就是這小子壞了自己的好事,一氣之下站起了身子,向著寶玉就沖了過去。
別人還不知道賈珍要幹什麼,只看到他臉色不對,自是覺得他要行兇,王夫人恰站在寶玉身後,上前就要擋一下,卻被賈珍大力推倒,一把搶過寶玉胸前明晃晃掛了十來年的那塊石頭。
不想那絡子打得緊,賈珍直扽了兩三下才扽了下來,別人想著上前來搶回,卻見賈珍拿起玉大力向地上一摔:「什麼伴玉而生,不過是糊弄世人的笑話。你們不想著讓我好過,我就摔碎了你這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