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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打量了一眼,只見是個長身材、削肩膀,鴨蛋臉、修目明眸的姑娘,連忙與人對行了禮。只是這三妹妹卻有些瑟縮之氣,看上去不若二姐姐揮灑自如。
侯著大家坐定,才說起話來,不過是問問賈敏過身之事,再就是黛玉一路行來可還順利等語。賈母一行聽,不覺得那淚就又落了下來。迎春見了忙道:「黛玉妹妹路上辛苦,不如我帶了妹妹回去洗漱一番。」
賈母拭了淚,做出生氣的樣子道:「我這裡洗漱的東西盡有,不信你妹妹還嫌棄我的東西不乾淨。」
迎春也不怕,還是笑盈盈地道:「不過是老太太這裡東西太好了些,怕妹妹用了一次,下次再用自己倒覺得不習慣。若是把老太太的東西都搬了,別說妹妹不好意思,就是我也替老太太覺得心疼。再說不知道妹妹跟來了哪些人,也該讓她們把妹妹的東西一起安置了才是。」
賈母笑指著她向邢夫人道:「你聽聽,你閨女的這一張嘴。就是你也不敢這樣與我說話。」
邢夫人也就抿嘴一笑,讓人把黛玉帶來的人叫上來見過。此次黛玉仍是帶了王嬤嬤與雪雁兩個,讓賈母大呼心疼:「怕是她們忙不過來,該給你再配上兩個丫頭才是。」說完就把自己屋裡一個叫鸚哥兒的指與黛玉。
一時黛玉洗漱完了,要去拜見兩位母舅。邢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我們老爺早就等著呢,若不是怕老太太這裡不方便,怕是自己就跑來了。不如我帶了外甥女過去。」
賈母點了點頭:「也好,你大舅舅說話著三不著兩的,若是說了些什麼你不愛聽,只管回來告訴我。再你二舅舅這個時候還在衙門辦差,等晚上再見吧。」把個王夫人恨得咬牙,卻是一聲也不敢反駁。
寶玉這一天課就上得有些心猿意馬,李先生提醒了他幾次,還是集中不起精神,不由得有些生氣,偏給他留書,使他對對子,又讓他練字。
人家先生也有他的道理,不過是家裡來了親戚,就把個魂都丟了一樣,日後若是再有別事,是不是課都不來上了?他老人家覺得寶玉資質又好,平日裡也算自律,萬不肯在這些細處讓他懈怠了。
寶玉知先生好意,勉強用練字穩了穩心神,想著自己已經搬到了前院,而邢夫人也早早地給黛玉收拾了迎春邊上的院子,原著里的什麼碧紗櫥、什麼同吃同住都可以見鬼去。心下不由得大定。
誰知一見了黛玉,好長時間沒有動靜的那塊石頭,竟然炙得他胸口發燙,只恨不得快些扯下來扔得遠遠的才好。而黛玉身上傳來的氣息,更是讓寶玉恨不得立刻與她坐在一處,好生聞聞。
知道這是石頭本性大發,寶玉強自懾了心神,按著賈母所示,向著黛玉見禮。黛玉如何肯受他的禮,側身讓過,才自己向著寶玉行禮道:「見過二表哥。」
聽了這如出谷黃鶯般的聲音,寶玉的腦子越發沉了起來,有幾句話幾乎脫口而出。為了不讓自己再受這石頭的控制,他只是向著黛玉點了點頭,臉也板得平平,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已經轉身自己坐了下來。
剛才他一進屋給賈母請安的時候,黛玉心下就覺得如同見過一般,有些熟識之感。就是與他見禮,也覺得竟比迎春這個已經相處了半日的姐姐還熟悉些。誰知道寶玉對自己竟冷淡至此,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白。
賈母等人一直注意著二人見禮,見了寶玉的做派也不吃驚,賈母笑向黛玉道:「你只別理他。你這個表哥生來就是個古怪的。小時只理你二姐姐一個,就是你大姐姐也不許碰他一下。」
探春在邊上小聲道:「就是現在,二哥哥到現在也不願意理我呢。」
迎春也點頭:「他似是生來就不喜小孩子一樣,對著蘭兒也只平平。天天裡只顧著他那書本子。」
黛玉得了眾人解勸,這才放下了心事——自她入府以來,除了二舅母讓人覺得不好親近,別人倒都親熱。聽說這個表哥是老太太的心頭肉,自己也想著與他處好了關係,省得老人家從中為難。現在聽說不是只為自己一人之故,也就不放在心上。
這頓飯是由著邢夫人安排的,很是照顧了黛玉的口味,多以清淡為主,讓寶玉覺得自己以賈赦的提點還是成功的。若是能忽略了前越來越讓人覺得火碳樣的炙熱,簡直堪稱完美。
用過了飯,他抬腳就要往外走,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一件事來。又來到黛玉面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符來:「這個平安符,是我從張神仙那裡求來的,妹妹戴著吧。」
黛玉讓這個看起來很不好親近,就是現在與自己說話也板著臉的表哥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該接還是不該接。賈母忙對著她道:「快些收了。這個符可是個好東西。原來你珠大哥哥身子也弱,那時他才多大,就跟人家張神仙討了平安符給你珠大哥哥。現在你珠大哥哥的身子好著呢。」
得了賈母的話,黛玉小心地接了那符,又向寶玉道謝。寶玉非常想說,你不說話還好點,再說兩句,這塊破石頭得把我燙出個洞來。若是自己和你說兩句話,就把這石頭扯下來扔了,以前所做種種就是白費了。
於是一屋子的人,都看到寶玉對黛玉之謝,也不過是點了點頭,竟一句不回,又轉身出屋去了。
賈母怕黛玉尷尬,笑道:「你這表哥就是這麼個性子,等我回來說他,或是讓你二舅舅打他給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