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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快休如此。剛才不是說過,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走。或許,一直都不會走。只是大爺要記著今日的話,也要記著將來好生待婆婆與姑姑,別讓她們擔心才好。」秦可卿柔聲勸著。
聽她說自己可能一直都不會走,尤氏三人才緩了臉色。只有賈敬知道,秦可卿所說一直不會離開,會面臨什麼結局。心下也是一疼,正如蓉兒所說,堂堂寧國府的擔子,竟然要擔在一個女流身上。
子孫不肖,如之奈何!只能日後讓蓉兒好生教養兒孫,方不負這婦人一片真心為寧國府打算吧。賈敬心裡如此想著,對勸慰眾人的秦可卿點了點頭:「如此就讓我做個痛失愛子、心性失常的父親吧。」
賈蓉聽到祖父如此說話,向著他道:「祖父,可需要孫子做什麼?」
賈敬搖頭:「你最初做得已經不錯,只管做你該做的事即可。薔兒那裡日後你也要多提點他些,總比別人來得親近放心。」
秦可卿聽到此處,心下不由得想起一些同人文,把賈蓉與賈薔兩個扯在一起的情形。好在自己幾世以來穿入的世界都算是正常,還真沒聽到什麼二人不得不說的故事。若是日後二人離榮國府遠些,賈薔也不用認識什麼齡官兒,老老實實地娶妻生子,也不錯。
他們在靈堂里耽擱的時間已經不短,外頭金烏已經西墜,玉兔尚未東升,秦管家小心地在門外問道:「老爺,該掌燈了。」
是呀,該讓這寧國府亮堂起來了。
就算是大家都無心用飯,可是秦可卿還是讓廚房裡按份例送到各人房裡——不吃飽了飯,哪兒來的力氣對付府外的魑魅魍魎。
賈蓉今日是與秦可卿一起用飯,一臉的我有話說的樣子。可是秦可卿卻秉持著食不言的規矩,對他探究的眼神不做回應。
屋裡的氣氛一時奇怪起來,丫頭們斂聲屏氣地服侍著,爭取不發出聲音,免得主子注意到自己,或拿自己出氣。秦可卿倒是沒受什麼影響,可是賈蓉卻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揮手讓丫頭們先下去。
秦可卿還是不緊不慢地吃著自己手裡的飯,只是有些食不甘味。賈蓉也看出她在故意躲避自己,小聲地問道:「你與祖父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把嘴裡的東西咽下,秦可卿搖了搖頭:「即是說了讓大爺少知道,大爺就什麼都不知道吧。」
賈蓉憤怒起來:「爺是個大男人,怎麼能讓你這弱女子把事情擔過去。你也說過三從四德,怎麼就不能明白回爺的話?」
就你還大男人?原著里你老子的小廝都能一口吐沫吐到你臉上好不?秦可卿心下吐槽,面上還是平靜地去自己挾菜。啪地一聲,賈蓉拍起了桌子,不過聲音還知道放低:「爺問你話呢,不許吃!」
可卿無奈地放下自己手裡的碗,看著眼前的賈蓉。說實話,她與這人接觸得不多——剛穿過來就病了兩個多月,這傢伙也不過是每日裡回來看一眼自己如何,夜裡就自己宿在書房裡,還曾經讓秦可卿慶幸自己的致幻劑保住了。接著就出了賈珍的事兒,大家各有各的忙,自是沒有什麼交流。
她對賈蓉的感覺,都是從原著和各種同人文里得來的:什麼沒有擔當,懾於賈珍的淫威,連自己媳婦給自己種草原都不敢出聲;什麼與賈薔兩個之間各種彎各種曖昧;什麼好色無行,與尤氏姐妹甚至王熙鳳之間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可是此世每日裡有限的接觸下來,秦可卿知道自己還是對此人抱了成見,忘記這不是原著里的世界,而這人也不是刻板的書中人。只衝著他自惜春來自己院子住後,每次出門不忘記給她帶小玩意,還有在靈堂里他說要自己讀書出頭,以及剛才不願意秦可卿以弱女子之身,承擔太多負擔來看。現在的賈蓉,天良未泯!比起那個只是嘴上心疼姐姐妹妹,卻把姐妹們的名聲視如草芥的賈石頭,強出一條街去。
這樣也好,有這樣的人在尤氏與惜春身邊,這兩個人就算不再大富大貴,可是一生平安還是能保障的吧。秦可卿搖了搖頭:「大爺,妾與老爺不告訴大爺,正是為了保住寧國府。若是大爺知道一星半點兒的事兒,難保會在日常露了行跡。到時婆婆與姑姑可去指望著誰?寧國府的傳承又指望著誰?」
賈蓉聽她如此說話,臉上露出一慘然:「你都說寧國府的傳承,可是你不在了,還有誰來傳承?」
秦可卿讓他說得心下也不好受,可是還硬了心腸道:「從來男子喜新人,女子戀舊夫。大爺從來也不是一心在我身上。就是我有一日走了,婆婆也會給大爺重新選妻,為大爺開枝散葉,怎麼會沒有人傳承?」
賈蓉無話可說,他從小成長的就是這樣的環境,周圍的長輩做出的榜樣更都是以風流為傲。讓他為秦可卿守身,還不如讓他出家與自己祖父一起去修道!
可是讓他就此放任秦可卿行事,他也不甘。從賈珍一死,賈蓉由六神無主到不得不面對各種事情,就算是時間還短,可是也讓他有了一點點家主的意識。現在和他說,你這個家主,是以一個女人犧牲了自己來保全的,可讓他情何以堪。
尤其眼前這個女人,出身雖然的些撲朔迷離,但是長得卻是賈蓉所見最好的,氣度也是最勝的。他與朋友聚會沒少讓人藉此灌酒,而那時的他也是甘之如飴。
現在眼前的女人就要犧牲,他就算是不知道她會如何犧牲,可是也知道從此兩人會天各一方,永無相見之日。淚水,悄悄地聚集,再一點一滴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