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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有些不安地受了她這一禮,倒讓尤氏看了好笑:「你雖然年輕, 也是她的姑姑,這一禮有什麼受不起的?只在我跟前倔,到別人那裡就行不通了吧。」
「嫂子。」惜春不依地叫了一聲。
秦可卿卻對尤氏說道:「聽說公公身邊有個小廝,正是入畫的哥哥。別人婆婆不好見,想是姑姑跟前人的哥哥,咱們見見也是不礙的。正好叫他過來,問問當日是個什麼情形,怎麼馮將軍就直接動了鞭子?」
從昨日把賈珍接回來,就一直忙著給他請醫問藥,誰也沒顧上問當時的細節。秦可卿這樣一提,尤氏自是覺得在理。加之她知道自己雖然有管家之能,可是精細處不比秦可卿,也就讓人去把入畫的哥哥找來。
入畫聽說找她哥哥,臉上也有些緊張,就算是不知道這小蓉大奶奶怎麼忽然就提出,要見自己的哥哥,可是也知道昨日大爺出了事,跟著大爺出門的哥哥怕是落不到好處。一雙眼睛只看著自己的姑娘。
惜春更是六神無主,她知道秦可卿才不是想問什麼賈珍的情況,要考察一下入畫的哥哥是不是可靠才是真。只是這小廝她接觸的並不多,不過是聽入畫說是個嘴嚴實的,才在衝動之下讓人幫她寄信。若是一會兒秦可卿要發作了這奴才,她可怎麼辦?
不救吧,不說入畫是她的大丫頭,面子上卻不開情。只說那奴才是聽了她的令才行事,她也不能不管。
把惜春一臉的糾結都看在了眼裡,秦可卿卻沒有開口勸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做出的事情負責任,她今日就要藉此事讓惜春知道,凡事都該三思而後行,不可衝動。
思量間,入畫的哥哥已經帶到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入畫家裡姓王,他哥哥就叫王柱兒。聽尤氏問他昨日的情形,這小子張嘴就來:「昨日本來各家的下人也都跟著服侍,後來衛家的大爺說人多氣味不好,就打發奴才們都在門外頭等傳喚。不上一刻的光景,就聽到裡面一聲高過一聲,仿佛是誰吵架的聲音。奴才們還尋思,往日裡大爺們就是喝高了,也是一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怎麼今日就這麼快?」
「正說著,就聽到咱們家大爺的聲音不對,高聲問了一句你怎麼打人。奴才們聽著不好,也不管別的爺願意不願意,直接沖了進去。就見馮老爺正用鞭子抽咱們大爺 ,還說著讓咱們大爺長長教訓,少見一個愛一個的。」
尤氏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以為賈珍定是與馮唐爭風才引出此事。秦可卿心下倒是暗樂,這馮唐一貫的粗中有細,這話也說得皮裡陽秋,懂的自懂,不明白的就是把話聽全了也白搭。
只可惜呀。秦可卿嘆了一口氣:「你們進去怎麼不說攔著些?看大爺身上的那些傷,可不是一鞭子兩鞭子的事兒。」
王柱兒就向上叫屈:「奴才們何嘗不想著替了主子?可是那馮將軍力大,場上別的爺和他們跟的人也都拉偏架,抽完了還定要咱了大爺,還說和著讓大爺用銀子贖罪。咱們大爺好象挺怕馮將軍的,他說十萬就讓鮑二回來取了十萬。」
尤氏一把拍在桌子上,想起那白花花的銀子,心肝都是疼的:「是誰攛掇著大爺出門的?」
王柱兒忙道:「並不是奴才們攛掇的,實是大爺接了那衛家老爺的帖子,才出門的。」
看來這就是要給賈珍下個套了。如此也好,正方便秦可卿做手腳,而這做手腳的人嗎?「啪」的一聲,王柱兒臉上已經著了一下子。屋子裡的人都讓一貫以平和示人的秦可卿這突然地一下子給嚇愣了。就是王柱兒都不覺得自己臉上有多疼,只擔心若是自己再把小蓉大奶奶氣病了,那這府里自己與妹妹都呆不成了。
暗裡握了握自己有些發麻的手,秦可卿再次對這具身體的素質表示了一下擔憂,臉上卻氣憤極了:「這樣的奴才,虧得大爺還把他當成了可靠的人,問事回不清楚,竟然還有臉抱怨主子!」
尤氏的擔心與王柱兒差不多:「算了,他總是你公公跟前的人,你何必與他計較。只管自己保養身子才好,若是再讓這奴才給氣著了,哪兒多哪兒少。」
惜春只當秦可卿這一巴掌,是惱了王柱兒替她傳信,跟個小鵪鶉一樣不敢出聲,對入畫那求救的眼神,也躲閃著不敢看。秦可卿知道自己是粗暴了些,招式老了些,可是她一個當家少奶奶,除了這一招,又怎麼身體接觸外男?
尤氏已經無心再問,只讓王柱兒回去繼續服侍賈珍,又囑他不許胡說。接著還主動把話題又轉到惜春要宴請姐妹們之事上,又說哪處起坐好,又說哪處景致秋日最好賞玩,又說應該怎樣整治菜蔬。總是不讓秦可卿再想著剛才之事。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可是秦可卿一點也不為自己將會要了尤氏老公的命有什麼內疚。
是,賈珍死了的話,尤氏的日子說不得不如現在風光。可也正是因為賈珍將會暴斃,很多事情都來不及與賈蓉交待,那樣背後之事也就再拉扯不到寧國府身上,說不得寧國府藉此可以從那船上脫身。
就算是將來還可能受榮國府的牽連,到時寧國府已經從主犯變成了從犯,抄家或會有,砍頭是一定不會。尤氏總會有賈蓉養老送終,還有一個日漸與她親近的惜春相互依靠,比起原著里強出多少倍去!
而賈珍早死了的話,尤氏不用看著自己丈夫與自己的妹子狗扯連環,也不用受王熙鳳的侮辱,想想秦可卿都覺得賈珍還可以再死得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