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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神仙托生的。這樣的話,珍珠只能自己在心裡說說罷了。
九月二十那日,珍珠在花家人或真或假的哭聲之中,上了花轎。因先一日嫁妝已經在花家人的紅眼中送到了李家,因此花轎並未直接抬到三門之隔的李家,而是從胡同的另一邊出去,繞了一圈才算完成了親迎。
踢轎門、跨火盆、拜天地,等等儀式結束之後,李森有些緊張地,挑開了蓋在新娘頭上的蓋頭。
第58章
李森挑開蓋頭,對著那粉面玉人笑了一下。只見珍珠微一出神, 也對著自己抿嘴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神, 卻不似原來幾次相見時平和, 倒似有些膽怯。
新嫁娘,初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有些膽怯也是難免的。森這樣想著,心裡越發想著要護好自己的新娘,不讓自己的娘給人氣受——自己的娘有時精明太過,李森還是知道的。
可是李森不知道的是, 他的新娘子, 在他揭開蓋頭的那一刻, 已經換了芯子——晉將因為完成了任務,已經被天道抽離, 現在這身體內的, 才是真正的珍珠——也就是原來心有不甘、怨氣衝天的襲人。
這些年來, 珍珠並未遠離。當晉將進入身體的那一刻, 她也就存在了。只是她可以看到別人,別人卻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這原本讓她不甘:原來屬於自己的生活, 卻被晉將改得面目人非, 讓她總是想提醒這個占據自己身體的人, 這樣做不對,這樣做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處。
比如分房的時候, 除了老太太房裡, 還有比寶二爺房裡更好的去處嗎?明明晉將已經比自己原來更早地得了二太太的青眼, 可她居然選擇了無聲無息的二姑娘。
再比如對上王嬤嬤,不是應當小意奉承著、忍讓著,讓那老婆子看到自己老實本份,對自己放下戒心,再得了她的信任,然後一步步在二姑娘跟前出頭嗎?
還有大太太,一個不入老太太眼、又沒有管家權的太太,也不過就是占了個嫡母的名份,何必要讓姑娘奉承她,有那個時間,不是應該多到老太太跟前露臉嗎?
又比如那個小性子的林姑娘,明明二太太對她的不喜那麼明顯,又何必巴巴地湊上去。真當老太太是真心為這個外孫女打算嗎?
加之司棋,不過是一塊與晴雯一樣的爆碳。這樣的人只該讓她做自己手裡的刀,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時候、比如彈壓小丫頭什麼的,儘管讓她出面就是了,怎麼能與她真心交好?
更讓襲人不解的,就是晉將對花家人的態度。襲人也知道上一世是自己養大了花家人的胃口,讓他們貪婪成性。可是這樣的人,不是應該遠著再遠著,最好不再相認嗎?怎麼就為了二姑娘的名聲,自己處處虛以委蛇?
總之晉將的好些做法,襲人都是不認可的,都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比她做得更了,更完美,能謀得更多的好處,就如她上一世一樣。
可是誰能想到,晉將雖然跟了二姑娘,看似讓二太太失望,卻也得了老太太的眼,幾次得了老太太的賞,這讓襲人不明白。
而王嬤嬤,就那樣讓晉將扳倒了,再也沒出現過。可是晉將沒有乘機掌了二姑娘屋裡的鑰匙,而是由著司棋做了二姑娘身邊的第一人,襲人搞不懂。
大太太那裡更是個迷,怎麼她就與二姑娘越處越好,竟然還為二姑娘張羅出了一份不薄的嫁妝,更上讓襲人不可思議。
花家,算了,襲人想都不願意想那一家欺軟怕硬的人,明明從晉將手裡得到的沒有自己當年拿回家的一成,卻把她捧得象救世主
。。。。。。
種種不可能不應該發生的事情,都在晉將的推動下,一樣一樣的發生了。原本襲人以為,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只能是重新做了寶玉的大丫頭,再求了他放自己出府。可是晉將只是二姑娘的丫頭,也做成了。
甚至她嫁的人,還不是自己原來嫁的蔣玉涵那樣的下九流,而真是自己一心念著的良民,還是小有家財的良民!
這就不得不讓襲人多思量思量了。
為自己著想,儘量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有錯嗎?應該沒錯,沒見晉將也是這樣做的。她與自己不同的只是,在過好自己日子的時候,她沒有踩著別人,也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
就是這個原因。她不僅沒損害別人的利益,還儘可能地讓自己身邊的人,過得比原來更好。
經歷過榮國府落敗的襲人,太知道原來各人的結局了:二姑娘根本就沒撐到抄家,成親不到一年,就不已經讓那個中山狼給搓磨沒了,哪兒有現在這樣與三爺琴瑟相和,還有一個大哥兒;司棋在查抄大觀園之後,回家後自己碰牆沒了,也沒能嫁與她的姑表兄弟;林姑娘更是在寶二奶奶進門的那一日,就香消玉殞了,哪兒來的與李侍郎家公子的親事。。。。。。
現在這些人的結局明顯已經變了。就算是榮國府還得再被抄上一回家,不說早已經拿到了身契的自己,就是二姑娘也已經嫁人,連司棋的身契也都在二姑娘手裡,將來她自然可以親自救了自己的爹娘。而林姑娘,她只是榮國府的親戚,又是定了親的人,也不會抄到她的頭上,大不了由著林老管家接回林宅就是了。
難道,我原來竟是錯的,所以才會得了現世報?襲人有一段時間深深地否定了自己。可是否定也好,不否定也罷,她也只能看著晉將繼續用自己的身體,做著一件件原來自己不會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