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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面色已經和緩了下來,賈政也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不是昨天回家之後,媳婦才提起來的。」
賈代善就微微笑了一下:「這也是你那岳父太過謹慎了。他好歹也是位縣伯,也不是沒有相熟之人。就算是我在莊子裡住著,他自己去兵部走動一下就行了,何必還得問過我。」那可是一個老狐狸,不會為了兒子區區一個調動,就擔上自己一個人情。
果然賈政接著說出了王家真正的意圖:「聽媳婦說,岳父是覺得,父親如今有傷在身,那京營里定是人心浮動,不如讓舅兄去京營替父親守著,也給父親做個耳目的意思。」
還真是打得好算盤。說出來的話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頭。代善臉上哪兒還能尋到一絲笑意?他冷聲問賈政道:「你看看你爹,可是馬上就要死的人?!」
怎麼突然問到父親的生死上了?賈政再是跟了譚震一段時間,可也跟不上自己父親抽瘋時的思路,只好
怔怔地看著代善,說不出話來。代善只覺得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此時其蠢無比:「那王家想著把他兒子安插進京營,是不是就覺得老子離死不遠了,想撿個便宜?」
「不,不,不,」賈政連搖頭帶擺手地連連否認:「媳婦說了,她哥哥去京營,只是為父親做個耳目,好在父親不在京營的時候,代為約束一下部屬。」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自己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他昨日與那王氏也算是小別,雖然孝期不敢違禮,可是幾個月不見女人,又是香蘊繚繞之下,挨挨擦擦再所難免。那樣的氣氛之下,自然覺得媳婦怎麼說怎麼有理,今天才大著膽子把她的請求向父親說了出來。可是現在一想,那王子騰憑什麼以五品之身,就能替父親約束部屬呢?
只能是父親將自己在京營之中的親信之人,向王子騰引見,而且向那些心腹親信之人,透露出全力培養王子騰接班之意!
可是父親前段時間還和自己說過,會讓兄長去京營歷練!若那王子騰先被父親引見給自己的部屬們,兄長再去的話又會被置於何地?可還會有出頭之日?就算是有了出頭之日,那京營里父親原來的親信們,會不會認為自己父親言而無信,明明是要支持那王子騰的,轉頭就把自己的大兒子又塞過來。到時候父親的威嚴何存!
難怪父親會有剛才那一問。
「好個吃裡扒外的毒婦!」深覺得自己上了王家人當的賈政,氣憤地罵起了自己的媳婦。
「滾下去!」賈代善斷喝了一聲。車外李要小心地問了一句:「老爺可是有什麼事?」
「停車,讓他給我滾下去,不許給他馬,讓他給老子跑回莊子!」賈代善的命令一氣呵成。沒等那車子完全停穩,對著賈政就來了一腳。
不怪他生氣,幾世以來都是這樣——這個便宜兒子遇事之後,從來都沒從自己身上找過原因。這次又是如此,不說是自己耳根子軟錯信了人言,還沒有什麼擔當,更沒有什麼計謀。有了事都是別人不對,都是別人不好,就他清白的跟剛洗淨的小水蘿蔔似的。
老子看看在泥里滾上一回,你是不是還那麼清白!
賈政在地上滾了兩滾才算是站了起來,卻發現那些車馬已經遠去,只有自己的兩個小廝不離不棄地等在那裡。
不提賈政主僕如何一路連滾帶爬地回了莊子。這邊賈代善也是余怒未消:好一個王家,從這個時候就開始惦記著自己家裡的根基人脈了是不是?!原著里定也是如此,由著賈政這個原主偏愛的小兒子出面,加上原主本就有心收縮家裡的勢力,可不就是一拍即和,讓那王子騰順利地接收了榮國府在京營中的人脈!
可是事後王子騰是怎麼回報榮國府的?他妹夫賈政一個五品官做了二十年,也沒見他給活動活動。當然這裡有賈政本身能力的原因,可以放過。可是賈璉呢?那可是他的侄女婿呢,也由著他只捐了一個同知的閒職,給他的好妹妹當了跑腿的外管事。
現在想想出沒錯,當初他妹妹幫了他那麼大的忙,可不是要把所有的回報都放到王氏和她的孩子身上嗎?可是他又是怎麼回報的,元春是進宮了,卻不過是個名頭好聽的官,仍逃不了伺候人的命運。至於說
元春封妃是王子騰出的力,賈代善直接就給否了,那秦可卿又是怎麼死的?還有賈石頭那「銜玉而生」的名聲,別人不知,難道王子騰能不知道個中的厲害?
可是他從來沒有出面制止過!狼子野心,實實地狼子野心!賈代善憤怒難平,猛想起王家所以敢打這個主意,還不是看著賈家的兩個兒子都不堪大用,想著借他自己體弱之際,占個便宜。於是他找到了發泄自己怒火的渠道!
這是一個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老子讓人欺負了,那就和君主讓人侮辱了是一樣的,身為兒子與臣子,應該有感同身受的覺悟。寫信,必須給大兒子寫信,告訴他你老子被人欺負了。
帶著這樣的情緒,賈代善一點也不心虛地給自己的便宜大兒子寫一封聲情並茂的信。信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兒子你不爭氣,不努力,不上進,所以你老子讓人瞧不起了,人家要來挖你老子的牆角了。那身為兒子的你,是不是應該自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先考個武舉人武狀元之類的,回來給你老子撐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