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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聽說賈政還沒有用飯,隨口來了一句:「怎麼你去東府里守靈, 你媳婦竟不知道早些給你預備吃的。好在父親這裡小廚房裡還有,怕是現在還熱著呢,不如讓他們給你端來, 也省得你一會兒空著肚子守靈頂不住。」
此話讓誰來說,都是一個哥哥關心兄弟的意思。可偏偏賈政是知道賈赦與自己父母一起用了早飯, 就疑心賈赦這是有意讓自己吃他剩下的東西, 要下自己的面子。那口聲就不大好:「不必兄長擔心,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小弟還能撐得住。」
見自己的好意不被接受, 賈赦倒沒有說什麼,可是賈代善卻深深地看了賈政一眼。就是賈母, 也覺得老二今日行事太過, 嗔他道:「你兄長也是關心你, 怎麼你倒不領情了。這飽一頓飢一頓的最是傷身, 還不快下去用了飯, 再與我們一起去東府。」
對於平日裡得母親偏愛的賈政來說,賈母這些話不僅沒有讓他覺得是在關心自己, 反而認為這是母親也倒向了賈赦一方。加上剛才從王夫人那裡得來的消息, 在賈代善那裡不好說出的話, 仗著賈母平日裡對他的寵愛, 說出來一點壓力也沒有:「即是母親著急去東府,兒子用不用飯有什麼打緊。」
聽在賈母耳中,這也就是小兒子一時賭氣的話。可是賈代善卻從來沒有慣著賈政的愛好,他老人家的臉早已經沉得滴下水來。對著門外喊了一聲:「林在。」
那個忠心耿耿的長隨,馬上就答應了一聲。等聽到老爺吩咐讓人過來抬他,也是一句都不勸。只讓那些人手輕些、動作放穩些。
這一下子賈政也知道自己父親已經惱了他,可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將此事轉回,只好求救般地看向賈母。雖然賈母能覺得賈政剛才是對自己使小脾氣,可是她老人家從昨天晚上也有一肚子火不知道向誰發好不好。於是對賈政的目光視而不見。
而賈赦更是只把眼睛看著被下人抬上擔架的賈代善,一點也沒注意自己母親與弟弟的眉眼官司。賈政瞬間有一種被全世界都背叛了的感覺,手足無措地站在地當間,看著大家施為。
直到代善的擔架被抬起,賈赦對賈母說了一聲:「我護著父親過去。母親還是坐車吧。今天還得陪著伯母她們接待那些堂客,想來也分外勞累。」
賈政這才醒過神來,也向著賈母一躬身,要與賈赦一起護送代善過東府。代善也不理他,只在心裡琢磨著,這老大是有了目標,只管讓人在軍中好生磨練也就是了,可是這老二還真是得費些心思。
他發現了,這個賈赦雖然在原著里是個天然黑,可是不管是哪一世,只要把責任感給他豎起來,架得高高地,他就會按著別人劃定的目標行事,執行力還頗強。看來那賈璉耳朵軟的性子,也是隨了賈赦,能聽得去人勸,可是也太聽得進人勸。倒是這個賈政,因為讓賈母給挑起來了奪爵的小心思,不大好調教。
那就先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把他那又想要好處、又想不沾手的心思給打破了,看他能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能靠著自己讀書才能得來,而不是想著直接從賈赦那裡爭奪。
有昨日的聖旨,讓今天來寧中府弔唁的人更多了。跟紅頂白,本也是人之常情。賈代善讓人抬到靈前,依舊是親自上香添紙,然後由著人把他的擔架抬到旁邊,默默守護著賈代化的棺柩。
昨日有些他與賈代化比較親厚的同僚、部下致祭時,就發現了代善守護之舉,所以今日一些有心人,同樣是再次來到了代化靈前。這些人也不多話,上香添紙之後,就默默退到代善身邊,同他一起守護。
不到一個時辰,代善身邊已經聚了有十幾個人,就算是靈堂本還算寬敞,也顯得有些逼仄了。代善無法,只好向這些人表達了謝意之後,請大家先行回府待自己身子養好、出孝之後再行拜謝。
可是這些能來與他一起守護代化的,無不是與二人交情深厚、或是同歷生死的同袍,如何肯讓代善一人以老病之身孤單守在代化靈前?所以只悄悄地謝過他的好意,卻仍逗留不去。
代善雖然感謝這些人情意深重,可也怕讓那嘴歪的人,向外說賈家有結黨之嫌。只好趁著人少,叫過了賈敬與賈赦,命他二人長跪不起,一定要把眾位叔伯禮送出府。賈赦一向唯父命是從,賈敬卻知若是沒有代善前來為自己父親守靈,這些叔伯不見得會來第二次,所以他那一跪,不僅是跪了這些人,還有向代善致謝之意。
眾人不好真的耽擱了賈敬與賈赦二人守靈之事——每來人祭拜,他們做為孝子都要磕頭回禮。若是老是跪在自己面前,怕是會讓別人挑出賈家禮數不周,就不是他們的本意了。因此都再次向著賈代善行禮之後,才在賈敬與賈赦的親送之下,離開了靈堂。更有幾個老人,邊走邊流下了英雄淚,拍打著賈敬與賈赦的肩膀,囑咐他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更要把賈代善給他們看好嘍。
賈敬原來還覺得自己父親交往的軍中之人,都是粗魯少文之輩,不合他的胃口,素日對上這些人也只是面子情。可是今日之事讓他對這些人有了不一樣的認知,老老實實地點頭應著。賈赦更是如一個磕頭蟲般,對別人讓他服侍好自己父親的話應之不迭。
至於被賈代善忽略了的賈政,心下如何不平,如何暗想這些不過是粗人,不值得他賈二爺交往,好藉以平息自己的妒意,並沒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