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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墜兒一邊叫著「環哥兒等等,我送你過去。」一邊追著也跑遠了。晴雯就對麝月道:「你和襲人學得越發道學了,什麼樣的人也值得咱們送他。」
麝月好脾氣地笑笑:「你即擔心他衝撞了人,自然是讓人帶他去的妥當。再說寶玉的事兒,老太太和太太都已經不追究了,你何必還天天掛在臉上。讓三姑娘看到了,就是不說心裡也不自在。」
晴雯眉毛一挑:「三姑娘何曾給過他好臉?」
麝月勸道:「就算是沒給過好臉,可也是一母同胞。三姑娘平日看環哥兒淡淡的,未必不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晴雯只嗤笑了一聲,自與麝月忙自己的事去了。
卻說賈環得了墜兒帶路,也就不象剛才那樣亂走亂撞,心裡默默記下路徑,嘴裡還不住地問著墜兒寶玉房裡的事,把個墜兒問得不耐煩,遠遠地指著一處竹蔭掩映之處:「那就是林姑娘住的瀟湘館了,你自己過去吧,襲人姐姐還叫我有事兒呢。」
小丫頭這是連藉口都不願意編個可信點的,也不怕賈環追問,自己一顛一顛地就跑了。
賈環心裡呵呵兩聲,更是從王夫人和賈寶玉兩人的丫頭身上,看出趙姨娘母子兩個在府里的地位。就是不知道,在一顆富貴心、兩隻勢利眼的下人眼裡是如此,在主子們眼裡又是如何了。
一進了瀟湘館,但覺竹影森森,風吟細細,夏日裡倒還算涼快,就是不知道冬日裡如何。顧不得細想,雪雁已經上前迎客:「三爺來了。姑娘們都在屋裡呢。」並不覺得賈環來此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真真好家風。就算是在榮國府里這麼長時間了,雪雁還能保持一絲林家的作法,對賈環來說竟覺得讓人心中一暖。加之上一世珍珠時就與黛玉和她身邊的丫頭交好,所以賈環頗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對著雪雁笑得十分燦爛:「是雪雁姐姐。林姐姐可在家呢?她近來身子好不好?可按時用飯了不曾?」
還要再問,就發現雪雁象看怪物一樣看他,這才知道自己失態了:這一世他與黛玉幾乎沒有什麼交往,忽然地來到瀟湘館,忽然地問這麼些問題,怎麼看怎麼讓人懷疑。於是他也不等雪雁回答,自己向著屋門走去。
賈環雖然在心裡暗自告誡自己,這已經不是上一世,不是上一世,可是還是難掩再次見到黛玉的激動,自己在窗外叫了一聲:「林姐姐。」
第65章
等賈環進了屋子,才發現大觀園裡的姑娘們竟然真的都在這裡, 把黛玉小小的待客之所擠得滿滿當當。而除了做為主人的黛玉, 只有薛寶釵和惜春給了他個笑臉。
再看到黛玉, 還有一臉看著平靜實則木納的迎春,賈環心裡一陣難過:自己上一世還能改變這兩個人的命運,可是這回來得太晚,林家的家產已經進了賈家,迎春也已經搬進了大觀園,還能來得及嗎?
探春本來聽說賈環來了, 心裡就有些不大自在, 現在見他進屋後又只顧著眼睛亂轉地看人, 心裡更是來氣,冷聲問道:「你的功課都做完了?怎麼跑園子裡來了, 這也是你來的地方?」
哎, 你可是原主的親姐姐, 這樣對自己弟弟說話, 真的好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你這樣對自己的生母和弟弟, 把你黑了又黑?賈環一面心裡吐槽, 一面面上陪笑:「本來是找三姐姐的, 聽晴雯她們說姐姐們都在林姐姐這裡,才過來了。」
見賈環沒有因自己剛才的話蹦起來, 探春倒有些稀奇, 這可和原來的環兒不大一樣, 也就把聲音放平和些:「即是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兒?」
賈環就又笑道:「老爺和太太都賞了我字帖,只是我自己照著寫了幾個,卻總是不大像。這不聽人說三姐姐的字好,想著找三姐姐討教討教。」
不想這話竟勾起探春的怒氣來——她今日去給太太請安,卻沒得了好臉。一問才知道,太太好心賞了環兒字帖,誰知道他竟得了意,連經也不給太太抄了,讓太太把這不高興使到自己身上。
心裡有氣,說出來的話也就不中聽了:「你才多大,沒學會走竟想著跑不成?學裡竟不教寫字了,可見以前你沒用心。虧得太太慈悲,還賞你字帖,要我說該賞你打手心才對。」
就算是與自己原來預估的差不多,賈環也止不住有些心寒。別人不知道自己在這府里是個什麼情形,他不信探春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也只能說明她對自己這個弟弟一點也不關心。
你不關心我,我又何必在意你。賈環想了,嘴上也就不讓人起來:「學裡太爺年紀那麼大,人又那麼多,哪裡照管得過來。再說原來我也不過就是課上聽那麼一句兩句,手裡又沒字帖,可從哪兒練呢。今日興興頭頭來求你,你又是這樣。算了,我的字好壞,橫豎不與你相干。」說著就做出要往出走的樣子。
黛玉是做主人的,就是平日待賈環淡淡的,可是也沒有讓人從自己屋裡生著氣出去的道理,忙拉著他道:「不過是想著問問筆法,這有什麼難的。你三姐姐沒空,我也教得起你。」
賈環就順了氣,露出大大的笑臉:「真的,林姐姐不嫌我,願意教我?」
沒等黛玉說話,薛寶釵那邊已經道:「環兄弟到底不在園子裡住著,總是來回跑也不方便。你又是個愛清靜的,何況身子也弱。」
黛玉笑道:「如今我的身子也大好了。再說不過是給他講講這起筆、收勢,再就是轉折罷了,倒不用天天都過來。」又向外頭叫:「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