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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榮慶堂,寶玉想著自己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心下歡暢,步子也輕鬆了幾分。卻讓賈政一句話給潑了盆子冷水:「即是你年後就要出行,也該去告訴你太太一聲。讓她把東西給你預備起來。」
是了,這個時代講究得是出必告,返必面。何況寶玉現在這個年紀,要出這樣遠的門,不告訴王夫人一聲實在說不過去。
寶玉對著賈政應了一聲,才一步一挨地向著梨香院而去。因為他知道,今天其實並不是一個向王夫人挑明的好時機——今天王夫人謀求讓薛家住進榮國府而不得,心下定是積了一肚子的怨氣,他去了,就得先聽王夫人的抱怨。
果然給王夫人見了禮之後,王夫人也不問寶玉為何今天這個時候來自己這裡,就對著他道:「你看看,我如今可不是越發地讓人踩下去了?明明是正經親戚,也不過是住上幾日,怎麼老太太就一點面子也不給,可讓我日後如何與你姨媽家裡來往?」
你那妹子,可不是只住幾天那麼簡單吧?原著里,人家連兒媳婦都是在梨香院裡娶的。寶玉心下暗想,如今你自己就把梨香院給占了,還讓他們一家子住哪兒呢?
可是這話他只能自己在心裡想想,是不能說出來的,只好含糊勸道:「太太也不必擔心。若是怕姨媽他們來了房子還收拾不出來,不如派兩個人去替姨媽看看。也能督促那些看房子的別偷懶。」
「你知道什麼。」王夫人顯然對這樣不關痛癢的勸慰並不接受:「你那個表兄,不是個省事的。你姨媽帶著他們兄妹一起上京,也是想著能讓你老爺幫著管束一二。」
你可太高看自己的老爺了。寶玉不知道為何王夫人會對賈政有這樣的信任,分明他連自己的兒子都只知道打罵好不好?還指望著他幫別人管兒子。
不過這倒是一個知道薛大傻子到底有沒有為惡的好機會,寶玉試探地問道:「怎么姨媽她們趕到這個時候上京來,天寒地凍的不說,若是路上耽誤了一星半點的,豈不是要在路上過年了?」
第234章
王夫人聽到寶玉問她薛家為何匆匆上京, 竟然連過年可能會耽誤在路上都不顧了, 臉上也有些不大自在。想說吧怕失了面子,不說心裡又有些發堵。
又因現在賈政除了初一十五進她的房門, 別的時候是半步不登。而賈珠每日裡也是請了安就走, 不肯與她多說一句。李紈倒是時時在她的眼前,可是那是她的兒媳婦,又不是閨女,好些事讓她知道只會看低了自己, 也是不能說的。
此事已經憋在她心裡好長時間, 王夫人也想找個人吐吐苦悶。加之寶玉在賈母那裡非比旁人,他說出的話,賈母十之八九都會應下。王夫人也想著把他說動了, 好讓他去賈母那裡再求個情。
因此想了想, 王夫人下定了決心, 可是說出的話還是有些避重就輕:「說來也是你那個表兄不爭氣, 時時地讓你姨媽操心。這不年初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就讓人訛上了, 非得說他打死了人, 還告到了官府。還是你舅舅出面, 才將事兒給撕擄乾淨。只是在金陵終是沒人管束於他,你姨媽擔心他再讓人給訛了,事平之後才想著進京來。」
寶玉聽她說得輕鬆, 也知道此事必是還扯上一個官官相護, 王夫人不願意說, 他也不再深問,知道薛寶釵此世進宮又成泡影也就足夠:
「即是舅舅能將事情撕擄開了,怎麼不讓表兄乾脆去舅舅那裡,想來舅舅約束一下外甥,比起老爺來更名正言順。」
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年紀雖小,可也不是讓人輕易能糊弄過去的,王夫人就嘆了口氣:「他一個人走倒是輕巧,可是你姨媽只一個兒子,如何能捨得?何況他們家裡又是皇商,不比咱們只管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總要有個男丁支撐著與人往來不是。」
寶玉只管點頭:「太太說得也是正理。只是老爺平日裡上衙門還來不及,怕是沒有時間管教表兄。再說京里貴人也多,怕是表兄再衝撞了誰,舅舅又不在京里,更不好開交。」
王夫人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是薛姨媽想著住進榮國府的原因——大樹底下好乘涼,薛家一旦在榮國府里進出,別人總要不看僧面看佛面。何況賈珠如今已經做了官,賈璉與寶玉兩個看著也是好的,萬一那薛蟠能近朱者赤,就再好不過。
「所以你也該去老太太那裡替你姨媽分說一二,道一道她們一家子的艱難才是。」王夫人期盼地看著寶玉。
寶玉卻神情一頓,有些沮喪地道:「還替姨媽家裡分說呢。如今我與老爺都惹惱了老太太,這才請太太明日裡替我描補描補。」
聽到寶玉都惹了賈母不痛快,王夫人忙放下對薛家的擔心,問道:「好好地,你怎麼惹了老太太?平日裡老太太最是疼你。可是因著你姨媽之事,老太太遷怒你了?」
寶玉就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姨媽之事。不過是我聽著璉二哥要回金陵應考了,想著與他做伴罷了。老爺也覺得可行,老太太才不痛快的。只是此事也有八九不離十了,太太看著替我收拾一下東西。」
寶玉才多大,就要行這樣遠的路!王夫人比賈母的反應還甚:「什麼八九不離十,你才多大,就想著去應考。你哥哥都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你一個小孩子家家何必跑那麼遠。」
寶玉並不把她的反應當回事,反正此事賈政已經定了下來,就是賈母也已經不再反對,王夫人反應再強烈,也只是痛快一下嘴:「太太想想,人家璉二哥哥將來身上還能襲爵,都要科舉出身。我不去試試,一年年太太都覺得我是小孩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