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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還是不說話,孫瑩已經咬牙,又跺了一下腳:「罷了罷了,大不了罰我為姐姐繡個荷包。」
黛玉不解地道:「針線女紅,原就是我們做女孩的本等,哪個不是平日裡做上幾個放著,預備著姐妹們之間酬贈。」這算是什麼懲罰。
這話將孫瑩驚得目瞪口呆:「姐姐房裡的丫頭是做什麼的?」又想起黛玉所說每日行事,把下面的話咽到了肚子裡。
黛玉不解道:「丫頭做的,哪有自己做的心意誠?」
孫瑩大奇:「那姐姐說的那位表兄,就是與你一同住在大觀園的那位,姐姐送他也是荷包不成?」
這樣的事情,黛玉並不是沒有做過,當時不覺得什麼,此時讓孫瑩一提,沒來由地覺出一二分不妥來,沉默著沒有回話。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孫瑩看著黛玉的目光無語起來。看看四周服侍的丫頭,目光十分犀利:「剛才的話但有傳出去一言半語的,我也管不了誰是有臉誰是沒臉的,一體打死。」
丫頭們都垂首應是。紫鵑心下不服,覺得這位孫姑娘是在給自己姑娘下馬威。只是現在是在孫府,不好與人家主子姑娘分辨,想著等晚上自己再勸姑娘遠著孫姑娘些吧。
孫瑩又對四周服侍的人道:「都下去,我與姐姐說話。」孫家的丫頭答應一聲,紛紛退了出去。紫鵑有心不走,也讓孫瑩的大丫頭拉著出了門:「姑娘們說話,咱們也自在些。」
等人都走了,孫瑩才向著黛玉道:「姐姐與你那位表兄,可是有了婚約不成?」自己母親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來,若是這位林姐姐已經有了婚約,自己還是早些提醒母親才好。
黛玉不意她有此一問,一時愣住了:「妹妹胡說什麼。」
「那姐姐竟然給他做荷包?」孫瑩也搞不懂黛玉的心思了,難道這位林姐姐自己對那位表兄有意?
黛玉已經羞惱起來,臉上也變了顏色:「自來女孩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雖然沒了父母,也該有老太太做主,豈能自己想這些。不過是寶玉不慣外頭的針線,又是與我一齊養在老太太跟前,才給他做一個半個的。」
無語,還是無語。孫瑩不知道那位榮國府的老太太是怎麼教養女孩的,怎麼行事竟然如此沒有章法?這麼大的男女表兄妹養在一起,行事全無避諱,卻又不給定下婚約。若是將來那位表兄另訂了別人,眼前的林姐姐可怎麼辦呢?
黛玉見孫瑩久久不語,只當自己剛才語氣太過讓她惱了,想著自己終是客,不好要了主人的強,向著孫瑩行了一禮:「是我剛才冒撞了,妹妹勿怪。」
孫瑩早就側了身子,不肯受她的禮。小心地問道:「姐姐身邊怎麼不見有嬤嬤?」
黛玉聽她這麼問,如實道:「那次王嬤嬤病了,二舅母說是怕過了病氣,將她挪出去了。誰知道竟再無消息。」
這就難怪了。孫瑩已經無意再談,只對黛玉道:「也擾了姐姐這麼久,怕是姐姐已經煩了。我也該回去了。」黛玉已經讓剛才的對話擾了心神,也無心留她,起身送她出門。
紫鵑侯著孫瑩主僕走遠,扶了黛玉進屋,才道:「姑娘別把孫姑娘的話放在心上,一家子有一家子的過法,等回了府上,誰管誰肝疼呢。」
黛玉一時覺得孫瑩話裡有話,一時又覺得紫鵑說得有理,竟沒決斷處。可是想著自己小時父親的教導,總覺得孫瑩所說與父親的話更相近些,輾轉了一宿。
第二日眼底就現出了青色,把個孫太太急得不行:「怎麼那藥竟沒個效驗?這也吃了五六日了,還是再請一位太醫吧。」
黛玉忙道:「不過是夜裡走了困,我每常如此,不礙的。」心下卻是微暖,覺得孫太太倒比兩位舅母對自己上心些。
孫太太卻不贊成道:「太醫都說了,你這病最是要少思少想才成。定是瑩兒昨日裡擾了你,今日再不許她去了。」
孫瑩就過來搖她母親的袖子,說是自己今日裡再不與林姐姐分爭,兩人只聯句取樂。孫太太還是不允:「你們還年輕,只想著今日裡走了困,明日裡多睡些就補回來了,卻不知這睡不好,人心就焦燥,人心一燥,內火就上延。多少病侯都是從這上面來的。」
孫瑩聽她說得嚴重,嚇得一聲不敢再吭,被孫太太打發著上廚房裡看中飯去了。又把下人都打發下去,才對黛玉說道:「你妹妹是個有口無心的,你別與她計較。」
黛玉聽了忙搖頭道:「妹妹性子很好。」
孫太太一笑:「我知你是客氣,卻也替她收了這話。不是我說,若是你與她性子兩下里合上一合,我少擔了多少心事。」
這樣慈愛之語,黛玉已經久不聽聞,一時愣症著不知如何接話。孫太太也不等她做答,又道:「昨日裡你與你妹妹的話,她都對我說了。」
黛玉一聽倒有些羞囧,那話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姑娘說起,還能只當成是悄悄話,可是讓大人知道了,就有些羞人了。
「你別怪你妹妹。實在是你那外祖家行事,有些讓人擔心。」孫太太不看黛玉已經變了的臉色,逕自道:「女孩的名聲,那是何等要緊。怎麼能為了讓自己孫子歡心,就全然不顧?」
黛玉臉已紫脹,向著孫太太急道:「並不是外祖母……」
孫太太向她擺擺手:「是,你那外祖母是沒有強著你替你那表兄做過什麼。可是你與她家裡的女孩一起長大,別人都做,你不做就是你不近人情、假清高。做了一件,別人也就指望著第二件,日子久了也就成了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