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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就努力擺出一副坦然,可是又誰都能看得了則強撐的樣子,受了太子的那一禮。然後才道:「雖然聖人剛才說什么叔伯輩,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到何時這君臣之分都不可輕忽。聖人剛才之言,還是過了。」
「擺膳!」這是當今衝著戴權的吼聲,可是殿內的三人誰都聽得出來,裡面並沒有什麼怒意。
戴權適時地問了一句:「那奴才讓他們把太子的午膳也一併擺上來?」
聖人笑罵道:「你沒見他如今一直賴著不肯走,若是不擺上來,怕是你主子自己都沒得吃了。」
太子心下就是一熱,都多長時間了,父皇沒有如此無忌地對著自己嬉笑怒罵。看來這位賈國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怕是無人能及。而這武人之中,也不儘是欺壓良善之輩,這不也有忠心之人。
那邊代善已經開口:「唉,債主嘛,可不就是得小心地伺候著。」
當今與戴權都想起剛才他把自己兩個兒子比成債主之語,想想這太子可不也是當今的債主之一,一時都笑出了聲。太子不知所以,不過見當今開懷,也少不得陪笑一回,更讓當今覺得,債主一說還真是形象。不過也起了是不是如代善一樣,先收拾一下債主,權做利息的心思。
太子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經起了要給他找麻煩的心思,不過就算是知道了,怕是也會甘之如飴。畢竟當今的這個明面上的找麻煩,可是與暗中的提防相去甚遠,隱隱與他還小時,當今想著如何磨練他的意志、提高他的能力有異曲同工之處。
能說到明面上的事兒,那就不叫個事。
代善卻在心裡暗暗後怕,只能吐槽一句,他抽起來,還真是連自己都怕呀。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如當今已經明確表示會收回去的那兩句話,誰又能真的覺得它們從來沒有被吐露過?
若是能引得太了警醒,也是好事一樁吧。
正想間,午膳已經熱氣騰騰地被端了上來,自是人家當今父子一桌,代善自己一桌。太子有心想與代善表示一下親近,請示當今道:「父皇也說了,賈國公也算是我的長輩,不如請他同桌用膳吧。」
當今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子一眼,道:「那也得看他肯不肯。你別看他是個大老粗,可是對有些規矩卻執拗得很。那些個文人個個講得是清高,人人說的是慎獨。可是真讓他們有機會與朕一同用膳,怕是什麼守著孝不能動葷都給忘記了。」
太子這才知道當今為何要與代善分桌而食,想必人家兩個早就是說好了的。又見代善用起膳來姿態從容,並不因是在當今面前就扭捏不安,更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在咀嚼的間隙里,還不時地抽空與自己的父皇隔空聊天,忽然有些羨慕起來。
若是自己掌了這天下之後,臣子中可能有這樣一位,能與自己白首問答之人?
「聖人,其實這茹素也沒有什麼不好。尤其是咱們這上了歲數的人,正是該好生保養身子的時候。日日大魚大肉,其實並不利於養生。」賈代善不怕死地把當今列到與自己一樣是上了歲數之列。
當今饒有興致地哦了一聲,道:「我只知道人人都說有錢了,買上二斤肉燉燉,卻沒聽說有錢了,買上二斤青菜吃吃。」
代善那頭又道:「您還別不信,就說臣這身子。當日太醫都說,能醒過來就不錯。等醒過來了,又說能下地走走就不錯。可是您看看,臣現在不是都能進宮給您請安了。可是這半年多,臣是日日給臣那老哥哥守孝,半點葷腥不敢用。太醫總是勸臣,這樣不利傷口癒合,不利傷勢好轉。可是現在哪個太醫不得說一句,臣這身子恢復得極快!」
讓他這樣一舉例,好象還真是這麼一個道理。當今便示意戴權,把代善桌子上還沒動過的菜,端兩盤子過來。代善那裡抱怨道:「臣不過是提醒聖人,日後也多用些青菜,怎麼倒剋扣起臣的菜來。」
當今只做不聞,把那兩樣菜都各嘗了些。如此說笑著,人人倒都比平日裡多用了些。飯後略歇,當今體貼代善還要去莊子上,就讓他跪安出宮。
這邊太子忙道:「不如由兒臣送賈國公出宮。」
當今也知他這是有意與代善親近,並不阻止,點頭示意戴權自去準備。這邊又對代善道:「你這身子還是得自己加些小心,那京營中的事情,自有馮唐擔著,不必憂心。」
代善就苦笑了一下:「說不擔心是假的。仇良也是多年的老臣,養兵、布陣、用人都不差。只是這些年一直有臣在,讓他難以施展。偏京營里馮唐他們幾個小子,臣在還好說,現在臣這一養傷,怕他們不會太聽仇良的招呼。偏臣請丁憂的摺子,聖人又不肯批。若是批了的話,仇良行起令來還名正言順些。」
聖人的臉就有些沉下去:「仇良的心胸到底還是窄了些。如你,就肯對朕直言那營中有幾個只聽你之命的人,是誰朕心中早就有數。他們也是忠心的。那個仇良就非得拐彎抹角地說什麼驕兵悍將不遵上令,又拿不出實據來。不過是想著你養傷時提拔他自己的人。」
代善又苦笑一下:「他也是想著快些在營里打開局面,誰知道臣這傷得養到什麼時候。不如明日臣再上個摺子,您先讓臣解了這京營中的職責再說。」
當今很不文雅地白了他一眼,道:「讓你那幾個人把京營給朕守好了。別想有的沒有,只把你的名字放在京營之中,朕就放心,那些人也能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