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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離我的家人遠一點!”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有什麼人在咆哮。
她沒有回頭。
“力量?”
“力量。”他重複道,“女孩,什麼是力量?”
“憤怒是力量,恐懼是力量,愛是力量。”沒有絲毫猶豫地,她回答。
“對了,”他放聲大笑,“對了,也錯了。”
他的手指從女孩臉上離開,蓋勒特·格林德沃,第一個強大到能威脅世界秩序的巫師,攤開雙手。
一簇小小的火花在他掌心綻放,須臾間騰空而起,變成一條通天徹地的火焰巨龍。他沒有使用魔杖,甚至沒有吐出一個咒語的音節。那可怖的火龍咆哮著,在多賽特上方盤旋,翅膀扇動帶起滾燙的颶風。
“我可以點燃整個英倫三島,”格林德沃歪著頭說,“我可以殺死十個全副武裝的傲羅,他們甚至不會感覺到我的出現;我可以改變歷史,在所有教科書上刻下我的名姓,保護神奇動物?只要一個命令,即使龍血價值連城,也不會有一個人膽敢去屠龍,你知道為什麼嗎?”
女孩專注地看著他的手掌。
格林德沃再次微笑了。
“因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小伎倆都變成泡沫虛影。”
“力量就是力量。”
火龍哀嚎一聲,在高空炸裂開來,它的殘骸成為一縷黑色的輕煙,落在他的掌心。
“感受它,菲比。”
......
阿格內奧的武器在一記重擊中被拋到一旁,尤瑞爾按住她的脖頸,把她摁倒在地。天父給阿格內奧的恩賜——魔法,這些往裡日被他稱作不入流的小伎倆的玩意,傷到了他附身的軀殼。這個事實把憤怒天使驅使到了爆發的邊際。他轉動手中的天使之刃,注視著姐妹的眼睛。
“我的職責是轉化和清理,”他說,“因此我清理了所有不和我們站在一起的兄弟姐妹。相信我,這讓我感到痛苦不堪。可你,阿格內奧,不需要問,我始終知道你是個比他們更冥頑不靈的蠢貨。”
“而我始終知道你是個混蛋。”阿格內奧毫不退縮地說。
她用了人類詛咒的詞彙,她說了“asshole”,這讓尤瑞爾不可置信地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喘息。
下一秒,天使之刃刺入了阿格內奧的鎖骨正中。
巨大的白光爆炸開來。
有一瞬間菲比無法思考。
她的手掌觸摸到了橫躺在身邊的銀色刀刃,天使之刃的劍柄完美地貼合進了掌心,和她預想的不一樣,當手指握緊時,感覺到的並不是利器的冷銳,而是一種更溫暖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氣,耳邊儘是天使最後的痛呼,下意識地朝著那圈光芒伸出了手。
一個幻覺,一個虛影,從白光升騰的魔力海嘯中鋪展開。
是那個曾和她一起躲雨的老人。
那老人坐在火堆前,眼睛裡閃爍著明滅的火光,深邃的眼窩投下陰影,雪白的鬍鬚亂糟糟地散在臉上。倏忽之間,他像預感到什麼,猛地抬眼,目光透過搖搖晃晃的火堆向她看來。
穿越山川與河流,穿越大地與海洋,穿越已消逝、尚擁有和未發生,穿越過去、現在和將來。
他攤開手,露出紋路深刻的、枯瘦的掌心,然後風暴在他身邊誕生。
菲比在狂風驟雨中眯起眼睛,她附身緊緊抓住地面,就像海嘯中抖動的船錨,極寒中掙扎的火苗,手掌向下深深地陷入土地之中,碾碎的草汁和泥塊被雨水混合,沿著指縫蔓延。
風暴中似乎有人在說話,喁喁低語,歷歷回聲。
“——不論他多麼偉大,一個人年輕的時候,都無法預知命運。他無法窺見在即將展開的傳奇旅程中,自己將扮演怎樣的角色。眾人相似,他必須在生活中學習成長。”
“——這是我的命運。”
所有的混亂和困惑都退去了,白光和風暴中只留下著任何巫師從出生一刻起就熟悉的力量。魔法,純粹的魔法,擊穿時空的壁障。
它洶湧而來,恍如滅頂。
它喚醒了什麼沉睡得更深的東西。
在這種力量的裹挾下,菲比握緊手中的天使之刃,掙扎著站起來。
她看著俯身在自己姐妹身上的尤瑞爾,魔力的感知在這一刻達到極限,可怖的畫面接連出現:憤怒的大天使向索多瑪和蛾摩拉降下硫磺與火,那些人在極度恐懼中奔逃,婦女們哭泣著成為灰燼,孩子們永遠失去成人的機會;他向天空發出質疑,為什麼父親將其光輝燦爛的造物拋在一旁,甚至迫使他們向泥潭裡惡臭的人類屈膝;他向每一個膽敢反抗的天使揮刃,他的掌心沾滿滾燙的鮮血,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會結束,所有的罪惡都會毀滅於路西法重臨的時日,天使的榮光將會覆蓋所有。
菲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必須這樣做,不全然是為了對不遠處泰勒和馬特的擔憂,對尤瑞爾的憎惡,對天啟的恐懼,一種更深的渴望在她的脊柱間流動。她必須這樣做,她必須拯救自己的性命,她必須保護無辜受難的生靈,罔論是動物還是人類,她必須把警告傳達到世間,她必須——
力量。
阿格內奧的眼神和她交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