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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夫人又問:「姑娘家的公子是誰?喬幫主麼?」
那少女搖頭,「不,是慕容公子。」
馬夫人神色似乎稍微緩和了一點。
她不再理那姑娘,轉而說起了數日之前,自己家中曾遭遇竊賊之事。
雖那竊賊並未傷人,最後也不過盜取了些許銀兩而已,然而現場卻遺留下了一件東西。
說到這裡,馬夫人從身後背著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樣物事,將之交給了徐長老。
徐長老伸手接過,又將之慢慢打開,只見那包裹里正是一柄摺扇。
展開扇面,便見上面畫了一副壯士出塞殺敵圖……
加之徐長老慢聲念出的寫在扇面上的一首詩,使得喬峰立時便認出,這正是自己二十五歲生辰之時,恩師汪劍通贈予自己的禮物!
喬峰平日不大耐煩將這類文雅之物帶在身上,故而一直將之放在自己房中,只是,這扇子為何竟會出現在馬夫人手上?
喬峰抬眼看向面前的眾人。
他神色冷厲,只聽徐長老那邊還在搖頭感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眾人原本均是面帶疑色,此時聽了徐長老狀似自言自語的感嘆,哪還猜不出扇子的主人是誰?
一時之間,看向喬峰的目光便都帶上了懷疑和審視的意味。
喬峰面色愈發冷肅。
他正張口預言,卻不想,肩膀忽然被人按住,轉頭一看,只見從剛剛起一直保持著禮貌沉默的殷梨亭不知何時竟站起了身來,走到了自己身邊,喬峰還在怔然間,便聽得好友溫潤的聲音自身邊響起:
「敢問馬夫人,貴宅遭竊,是在何時何日?」
馬夫人聞言,抬眼看了殷梨亭一眼,她對喬峰近日結交的這位友人亦有所耳聞,但聽人說他似乎並非大宗大派出身,在宋國武林也沒幾個人聽說過他的名號,只知這人似乎是姓殷,當即便也沒怎麼把對方放在心上,只慢聲道:
「是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日晚間,具體日期乃是……」
她說了一個日子,而後便靜靜望著殷梨亭。
後者面色溫和淡定,嘴角卻在聽聞她答案的瞬間,帶上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道:「若是如此,那行竊之人必定不可能是喬兄弟。馬夫人所言之日,我與喬兄弟正於太湖之上泛舟飲酒,我可為他作證。」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陣譁然
若殷梨亭所言不假,那便是有人盜了喬峰的扇子又將之刻意遺落在了馬大元的宅子裡,意欲嫁禍給喬峰!
馬夫人見眾人因殷梨亭之言而再次搖擺不定,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快。
她脆聲道:「先生乃喬幫主摯友,先生之言,小女子……小女子不敢不信。」
這話說得巧妙。
是「不敢不信」,而不是當真不信。
果然,她這樣一說,原本還覺得喬峰是被冤枉,因而鬆了口氣的眾丐者,又再度遲疑起來,漸漸地,人群中開始出現「是啊!他是喬峰的朋友,誰知道是不是說了假話袒護喬峰!」這樣的聲音來。
恰在此時,全冠清再次站了出來。
他大聲道:「這位……殷兄弟,且不說你與喬峰乃為好友,你所謂之『證言』是否可信,單就你憑空出現在我宋國武林,身手極是不凡,但此前卻在武林中聲名不顯,便已使你自身顯得十分可疑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契丹人,是與喬峰串通好了,欲在我宋國武林圖謀不軌……」
這話說完,群丐皆是一驚。
原本因為對方是幫主好友,眾人從未對他身份有過懷疑,可如今聽全舵主這樣一說……
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
眾丐者看向殷梨亭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喬峰見了眾人反應,心中不由一陣鈍痛。
他不僅難過於眾人對自己的信任竟如此脆弱,只因為自己身世曝光,就失去了曾經所有的義氣交情,更難過於因為自己,而讓殷梨亭也承受了這諸多的懷疑與無端的謾罵指責。
他正要出言為好友分辯,卻只聽殷梨亭在耳邊低低笑了一聲。
「我是契丹人?」
那本應溫潤如玉的聲音,此刻聽在喬峰耳中,卻帶著股說不出的鋒銳之意。
他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好友臉上帶著些怒極反笑的神色,雙目之中,銳意凜然。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國武當,殷梨亭。」
眾人茫然之間,只聽那位傳聞中出身不顯,脾氣一直十分溫和可親的幫主的好友,用一如往常的溫潤淡定的語氣,如此說道。
「還請,諸位指教。」
話音未落,杏林之中已是一片死寂。
第83章
元國武當,殷梨亭。
這短短的一句話七個字, 聽在在場諸人耳中, 卻是擲地有聲,不啻晴天霹靂。
早前曾經說過, 這片大陸雖幅員遼闊、面積極為廣大, 但國與國之間,卻有「信館」這樣的所在可以維繫彼此之間的聯繫。
而各國之間, 除了親人朋友、商賈朝丨廷之間的信件往來,通信更多的,其實卻是一些消息靈通的江湖人士。
像宋青書他們初抵宋國時在邊陲小鎮見過的那位「趙瞎子」一樣的情報販子在江湖之中並不鮮見, 各國武林之間消息的流通與傳播,靠的大部分也都是這類人和「信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