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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宋少俠竟會如此對待滅絕師太?
他就不怕峨嵋因此與武當反目成仇?
再說,滅絕師太那又是什麼樣的性子?
被他當眾如此折了面子,她肯善罷甘休?
眾人正想著,便見趴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似乎被魘住了一般的灰袍老尼,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已經不見了震驚茫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陰冷怨毒……
「宋!青!書!」
她口中咬牙切齒,近乎一字一頓地叫出對面青年的名字。
而隨著這聲音,她也慢慢立起身來,雙眼一眨不眨,仿佛盯住目標的毒蛇般,死死盯住宋青書不放。
面對這樣的目光,哪怕許多對宋青書此舉多少有些不滿的白道中人,也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心中對滅絕師太「白道翹楚」的印象,也隨之打了個大大的問號,然而,身為當事者的宋青書本人,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只淡淡回望滅絕師太,目光中不帶丁點情緒。
那眼神平靜而又冷漠,仿佛他在注視著的,不是滿含怨恨死死盯視著他的滅絕師太,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不。
也不能做這樣的比喻。
因為事實上宋青書的眼神,比那要漠然得多,漠然得就像滅絕師太在他眼中,連個「人」都不算……
——是了。
人群之中,曾隨掌門參與過五年前崑崙雪山之事的一個崑崙派弟子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想起來了。
就是這個眼神。
看死人一樣的眼神。
當初,宋青書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朱武連環莊的人。
看過金花婆婆。
看過師父。
看過師娘。
也……看過他。
「不……」
別看了!
那人抖如篩糠,一時之間,險些連手中的劍也拿不穩了。
他想開口提醒滅絕師太。
想讓她別再激怒宋青書,以免召來與那日在雪山上時同樣的死局。
但他開不了口。
不知是恐懼還是絕望,席捲了他的腦海,讓他默默僵在原地,發不出半點聲響。
而場中,因為滅絕師太的起身,似乎開啟了某個開關般,令一時齊齊失聲的眾人終於回過神來,立時,峨嵋派眾弟子紛紛拔劍出鞘,向前幾步,聚集在滅絕師太身周,滿面怒色瞪視宋青書——
「姓宋的!你好大的膽子!」
其中一個身形高挑、長相尚算俊俏,可惜臉上顴骨微高,嘴稍顯大,一雙倒豎的柳眉,更使得她看上去顯得頗有些尖酸刻薄的女弟子恨聲罵道。
宋青書看她一眼,神色間依然冷漠:
「好大的膽子?」
他甚至有些想笑。
「我膽大在哪?」
就因為他掌摑了滅絕師太?
這真是好大一個笑話!
宋青書簡直要被氣笑。
自紀曉芙之事起,宋青書對滅絕師太這位傳說中與自家太師父有些交情的峨嵋掌門,就沒有過半點好印象。
若說紀曉芙隱瞞與楊逍有私情之事是為保護女兒,那滅絕師太對此隱而不宣,又是為的什麼?
還不是所謂的峨嵋清譽?
自然,身為峨嵋掌門,在她眼中,自個兒門派的名聲,遠比武當眾人的知情權、遠比殷梨亭的感情和幸福更加重要,這無可厚非。
宋青書更厭惡的,是她在此事之後的態度。
明明是峨嵋對武當有虧欠在先,只因武當眾人心懷不忍,勸止她對紀曉芙母女痛下殺手,她便因為感覺「失了面子」,從此記恨上了武當眾人……
請問,她到底是哪裡來的面子?
誰給她的?
退一步講。
的確,此乃峨嵋門內之事,武當眾人身為外人,實不該插手。
可以殷梨亭的性子,若在得知紀曉芙背棄婚約在前,又因此被滅絕師太連同其女一起清理門戶在後,他如何承受得了?
故而,為令殷梨亭不受此事牽連,武當眾人哪怕硬著頭皮,也要對滅絕師太攔上一攔。
事後,不僅武當七俠,就連張三丰也認為這件事上,的確是武當欠了峨嵋,所以此後滅絕師太咄咄逼人,又與武當近乎斷絕來往,武當上下也未有半分微詞,甚至行走江湖遇見峨嵋弟子,依然禮遇有加,便是受了冷眼,也只一笑而過,從無計較。
即便如此。
滅絕師太還是覺得不夠。
今日之事,她對武當、對太師父哪怕還抱有一星半點世交之誼,也斷不會如此當眾以「孽種」來形容、羞辱無忌。
會如此行事,只因她早已沒了顧忌。
既然她已斷義,又何怪宋青書不講情面?
張無忌是他從小護到大的師弟。
滅絕師太又是誰?
宋青書目光幽沉。
而被他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那越眾而出、嗆聲質問他的峨嵋女弟子心中立時一跳。
驚醒過來,對自己竟會有如此反應一時又窘又惱,那女弟子惱羞成怒之間,理智全無,竟是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你還敢問你膽大在哪?我師父乃是峨嵋掌門,是你武當掌教張真人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的人物!你是什麼東西?區區一介三代弟子,也敢對我師父如此不敬?我看你是心虛了吧?怎麼?被我師父戳中痛點了?可我師父之言,又有哪句不是實話實說?姓張的這小子,本就是孽種,他娘本就是魔教妖女!此事,元國武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都說武當近些年自甘墮落,漸漸已與天鷹教為伍,原本我是不信的,可你如今這反應……莫非,武當已是背棄了我白道中人,自願成了魔教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