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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劍意似乎並沒有刻意針對何太沖之意。
甚至葉孤城似乎也並非是有意將之驅動。
然而越是如此,葉孤城動作間越是顯得漫不經心,越是表現得稀鬆平常,在何太衝心中掀起的波瀾就越是巨大,越是令他心潮難以平復
何太沖自認自己劍術造詣在元國武林就算非是數一數二,卻也絕對名列前茅。
加之崑崙兩儀劍法成名垂數百年,乃天下有名劍法之一,便是比之武當神門十三劍、峨嵋迴風拂柳劍法,也要高明許多。
何太沖幼年習武,浸淫劍術數十年,俗言道熟能生巧,他將兩儀劍法練到如今,自然已是爐火純青,精熟無比。
然而他卻無法如葉孤城般,外放出如此劍意。
若葉孤城這劍意放得當真如他所表現得這般輕描淡寫,舉重若輕,那何太沖與他對上,又哪有什麼勝算可言?
何太衝心下一片苦澀。
然事已至此,他難道還能出言反悔?
那又要將崑崙顏面置於何地?
眼中慢慢現出一絲決絕,何太沖沉下心神,到了最後,反而突然看開了
罷了,罷了。
勝也好,負也罷,便是慘敗一場,又如何?
他如今已是騎虎難下,若還表現得猶豫遲疑,瞻前顧後,豈不更讓人笑話?
如此,便是敗,也要敗得轟轟烈烈!
眼中神色愈發堅定,何太沖橫劍腰間,背脊挺直,對葉孤城點了點頭。
「葉城主,請!」
他沉聲道。
***
葉孤城從來不是一個會在比斗中對對手手下留情的人。
這點與宋青書極像。
同樣他也不是一個會將對手意思一下的謙讓真的當作謙讓來看待,並禮尚往來地謙讓回去的人。
這點也與宋青書極像。
故而,當金花婆婆說她不欺小輩,讓宋青書先出手時,宋少俠並未與她客氣,十分耿直地依言先出了手。
而此時此刻,當何太沖說出那一聲「請」之後,葉孤城也並未順勢謙讓一番,同樣十分耿直地直接出手了!
長劍出鞘,葉孤城的劍招沒有半分花哨!
依然是看似平平直直普普通通的一劍,依然是那似慢實快的節奏,依然是那道燦爛輝煌令人心悸的劍光。
對面的何太沖在這一刻,卻已經渾身僵硬,便連舉劍相擊,一時也是做不到了。
只因葉孤城的這一劍,毫無破綻!
無處可破,無法可擋!
崑崙兩儀劍法再高明,何太沖將之練得再純熟,如今……卻有何用?
他根本不敵葉孤城一劍之威!
白雲城主?
好一個白雲城主!
眼看那劍光已是近在眼前,若不閃不避更不舉劍相抗,何太沖便要同那朱九真、武青嬰一般命喪於葉孤城劍下,何太沖眼中厲色一閃,便要不管不顧,即便無法可擋,也要為身家性命拼上一把。
然而便在此時,忽見一人飛撲而來,擋在自己身前
「且慢!」
那人低喝。
其正乃何太沖結髮妻子,亦為他同門師姐班淑嫻。
葉孤城那一往無前、燦爛輝煌的劍光倏然一滯。
眾人定睛望去,只見那劍尖堪堪停在班淑嫻頸前,再向前丁點兒,便會將她喉嚨刺穿……
班淑嫻臉色蒼白,神色間卻還有幾分鎮定。
她護著身後的何太沖,夫妻二人齊齊後退數步,避開那仿佛散發著刺人銳意的鋒利劍刃。
抬眼迎上葉孤城已然變得冰冷無比的目光,班淑嫻澀聲開口:
「認輸。我代我師弟……認輸。」
她艱澀道。
「且我師弟會以崑崙掌門身份保證,即日起,崑崙弟子若無性命攸關之事,從此不再踏足中原!」
「師姐……!」
何太沖聞聲一臉震驚,他轉頭去看自己這強勢霸道了一生的妻子,卻見她眼中雖帶著恥辱與不甘之色,然而更多的,卻是深深的驚恐與頹敗。
她扭頭飛快看了何太沖一眼,神色間又多了幾分決絕。
「如今向他服軟,總要好過你堂堂崑崙掌門竟於一招之下敗在他手,更被他刺死當場。」
她傳音入密道。
「你我還在,弟子還在,我崑崙根基就在。如此便是蟄伏數年,又有何損失?不過……不過是失了些面子罷了。」
「你若身死,卻又能留下什麼?弟子中尚未有人能穩妥接下掌門之位,而我……」
班淑嫻微微苦笑,「我又還能多撐多久?師弟你莫非還未將這其中之事看個分明?那葉孤城擺明便是在替那宋青書出氣,與我們這些算計了武當、算計了張翠山一家的人好生清算著呢!你難逃一劫,我身為崑崙掌門夫人,又如何逃得?」
「師弟,如今形勢比人強,我們已是不得不向他們低頭。你……你可怨我?」
何太沖默然無語。
班淑嫻所說的這些他又如何不知?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一向最是強勢,從不與人溫言軟語相向的班淑嫻,此番卻會為救自己性命向葉孤城低頭,向武當做出如此大的讓步。
不踏足中原,豈非就是承諾從此往後,只要他們夫婦二人還執掌崑崙一天,崑崙便不會再插手謝遜與屠龍刀之事,不會再與張翠山及武當為難,不會再與任何人聯手,算計於武當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