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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就說不該讓花順兒那猴子去接人的!
這性子跳脫的,看來還得再磨。
老管家心裡暗暗下了決定,不足一里地外,正笑呵呵駕車回往花府的花小順卻對自己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一無所知,還邊趕著車,邊跟車廂里的花滿樓說著話:
「七少爺,您準備好嘍,馬上就要到府了!」
車廂里,正與宋青書對坐飲茶的花滿樓聞言應了一聲,轉回頭來,卻有些苦笑地對宋青書道:
「青書,等會兒見了我爹我娘,若有失禮之處,還望你多多海涵。」
宋青書道:「七童言重了。」
這一路往江南行來,花滿樓的確林林總總對宋青書說了不少他家的事。
從花滿樓的描述中不難聽出,花家雖是家大業大,在外也有不少關於他家如何如何富庶的傳言,譬如花家人生活極是奢華,衣食住行皆都十分考究,便是連花家的馬夫,走到外面都如同富家少爺。
又譬如花家產業之大,即便騎上快馬奔馳一天,也跑不出他家產業的範圍。
——等等等等。
然而花家人行事卻極有原則,家主花如令更是樂善好施,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大善人。
花滿樓的六位兄長,也俱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接管了家中產業的,參與科舉考取了功名入朝為官的,行走江湖闖出了名號的,還是醉心書畫年紀輕輕便在文人墨客中博得了一片盛譽被奉為大師的,當真是各自有各自的才華,各自有各自的成就。
也常令花如令的友人感嘆,為何這花老爺竟如此會養兒子,膝下七子,竟是個個非凡卓絕,硬沒有一個是不成器的。
按說這樣的一家人,花滿樓根本無需擔心,即便宋青書不是他的好友,只是一個偶然來到花府做客的普通客人,以花家人的品性,想來也不會做出什麼失禮之舉。
但問題就出在花夫人身上。
「我娘她……」花滿樓表情有些掙扎,似是不知該用怎樣的說法,去形容他家娘親,「她人很好的,待人也親切溫和,尤其是對我們兄弟帶回來的朋友,更是細心周到。只是……」
只是,對長相出色,尤其是如青書這般出色的年輕人,花夫人的態度會變得十分……熱情。
花滿樓也並非覺得花夫人這樣的熱情不好。
因為她並不是想要和這類長相出眾的年輕人發展點什麼特別的關係——她和花老爺情比金堅,甚至到了讓七個兒子每每目睹夫妻倆之間的互動,都會覺得難為情的程度。
但是這樣的熱情,客人們往往卻都招架不住。
因為花夫人的熱情是體現在一個固定方面的。
對。
沒錯。
花夫人她熱衷於給這樣長相出色猶未成家的年輕人介紹她認識的好姑娘。
「連陸小鳳那樣風流成性的我娘都替他介紹過姑娘,說是他之所以流連花叢就是因為還沒定下性來。若是讓他找到了一個能讓他定下來的好姑娘,那江湖上其他那些也都很好的姑娘不就免遭了他的毒手,可以去找其他能一心一意待她們的如意郎君了嗎?」
想到娘親說完這番話以後,當時陸小鳳那無言以對的窘然之態,花滿樓不由輕笑起來——就連陸小鳳這樣油嘴滑舌,無理亦能辯三分的傢伙,也被花夫人說了個啞口無言,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家娘親也算是前無古人。
但宋青書不一樣。
花滿樓越是與他相處,便越是能夠了解,他是與葉孤城、西門吹雪同樣的人。
他們都將劍、劍術視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但宋青書又與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不同。
他對劍與劍道的追尋,有著一種另外兩人所沒有的,花滿樓甚至找不出詞語來形容的,不帶一絲煙火氣、仿若隨時能夠羽化登仙一般,飄渺又難以琢磨的決意。
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好姑娘而停住自己追尋劍道的腳步的。
花滿樓只擔心母親的熱情投放得多了,會惹得宋青書心中不虞,如此,豈不壞了他原本邀請友人來家中做客的好意?
但他又不能勸母親收斂。
據花家大哥講,花夫人這點小愛好並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自從花家大哥成年,開始邀請友人回家中做客,花夫人便已經有了如此愛好。
更令人頭疼的是,她這些年雖也有折戟沉沙的時候,但卻也當真促成了不少姻緣。
如此自然更是興趣大漲,連花老爺偶爾念叨一句,也要被她駁斥許久,故而怎麼想,這次面對宋青書,她也不會破例。
花滿樓夾在中間也是左右為難。
然花夫人那邊他終究無能無力,故而只能提前多給宋青書打些鋪墊,想來青書雖性子有些冷,但素來進退有度行事得當,有了這事前準備,應是不會出什麼亂子。
如此又對宋青書囑託一番,馬車終是抵達了花府。
下了車,還沒登上門前石階,便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快步迎來出來,口中邊喚著「小少爺!」,邊眼眶微紅地上下打量著花滿樓,被他扶住手臂叫了聲「福管家」,也只哽咽地應著「哎、哎」,然後又不停說著,「小少爺瘦了,瘦了啊!」
花滿樓聽著老管家滿是心疼的絮語也有些情緒激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