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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直安安靜靜做著背景板的宋青書:「……」
正所謂旁觀者清。
觀那位阿朱姑娘的反應,顯然是對喬峰有些戀慕之情的。
可惜喬峰壓根兒沒往那方面去想。
也是。
喬峰年紀與葉孤城相仿,都是三十上下。
而阿朱瞧著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還是個嬌嫩嫩的小姑娘呢。
雖說這武林之中,年紀相差極大的夫妻情侶也不是沒有,但從喬峰的角度看來,無論如何也不會一上來便將阿朱這等再小上幾歲都夠做自己女兒的姑娘看作是會與自己產生感情的對象。
所以這姑娘適才的一番表現,當真都是白做給了瞎子看,無怪得不到預想的回應。
宋青書突然有些可憐起這個膽大又伶俐的姑娘了。
但他也不會多嘴去提醒什麼。
喬峰眼下已經夠焦頭爛額了,在這個當口,實在不該再為他多添煩擾。
只盼有朝一日,當喬峰揪出幕後黑手,找出汪劍通遺函中所說的「帶頭大哥」,問清自己身世,查明當年雁門關一事的真相,心中再無糾結牽絆,能真正只為自己考慮、做自己想做的事時,這位阿朱姑娘若依然能保有這份戀慕,或許到時,還有可能成就一段姻緣吧……
宋青書有些不著邊際地神遊著想。
另一邊,見喬峰如此不解風情,阿朱萬分羞惱的同時,又矛盾地感覺這樣耿直率真的對方,似乎比曾經那個只有個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單薄大英雄形象的丐幫幫主,來得更加真實,也更加……討人喜歡了。
她微紅著臉,在喬峰不解的注視下,故作鎮定開口:
「喬大爺,我也不是有話要對你說,只是想請你來做個見證。」
「我潛入這少林寺中,只為追尋我家公子蹤跡,易容成寺中和尚也只是為了方便行事,躲入菩提院也是迫不得已,並不是真的想盜取寺中經書!」
「可我如此解釋,這少林上下從方丈大師到守夜的小沙彌,沒有一個肯信我的話,非要我給他們一個『交代』!我已說了實話,他們卻不肯信,這我又有什麼辦法!」
阿朱口齒伶俐,三言兩句便將事情解釋了個清清楚楚。
只是,這「清清楚楚」只是她所認為的,聽她這樣巧言善辯,守衛在院中的年輕僧人,大多露出了不滿的神情。
「你這女賊也太能狡辯!」其中一個年輕僧人忍耐不住,不由開口駁斥,「你假扮止清師弟混入菩提院,趁我等不備出手偷襲我們師兄弟幾人在先,又闖入殿中盜取經書在後,可惜你低估了我少林僧人,見有師叔們率弟子趕到,逃之不及,便只好匆匆將經書放回原處全當沒有動過。」
說到這裡,那年輕僧人冷笑了一聲,在阿朱有些慌亂的注視下冷冷看了她一眼,繼續道:
「可你當我們師兄弟和各位師叔師伯是傻的麼?抓住盜經賊後雖因你是女子不好動手搜身,但我們怎可能不去重新檢查藏匿經書之處?」
「查看之下,經書雖仍在原地,但擺放的方式和位置明顯都有了變動!」
「所以,你可以說你沒有盜走經書,卻不能說你未曾想過要盜取經書!」
這年輕和尚思路清晰言語簡練,一番駁斥下來,就算是因為與阿朱有些熟悉,見了她方才委屈又真誠的樣子對她所言有五六分相信的喬峰,此時也不由更偏向了這位年輕僧人幾分。
他轉眼去看阿朱。
就見她臉頰泛紅,眼神亦有些飄忽,一看就是心虛的樣子……
喬峰不由微微蹙眉。
「阿朱姑娘。」他語氣有些重,「此事喬某本乃無關人等,自然無權多言。可既然你要喬某前來做個見證,喬某也已經來了,那無論如何,你也不該試圖用謊話矇騙喬某。」
若她當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只憑相識一場,喬峰也不會放任不管。
但若她確實曾試圖盜取經書,被發現後卻不肯承認,還叫來喬峰妄圖混淆真相強行脫困,這就令喬峰有些不喜了。
而阿朱見他臉色沉凝下來,語氣也變得有些嚴厲,一時不由臉色發白。
她的確十分聰慧不假,也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
但她到底也不過是個才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夜闖少林,欲盜經書不成卻反被擒住,深更半夜被一群陌生人團團圍住,半點臉面不留地硬生生擦去了臉上的易容,只將她當作個賊人審問……
阿朱心裡不是不怕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謊言站不住腳,也知道即使找來了喬峰,他也未必肯為自己背書。
但她總歸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
可她怎麼忘了,喬峰這人,為人最是正直不過。
若道理當真在她這邊,他自然會盡全力保她周全。
哪怕是與少林上下為敵,亦不會退卻半分。
可惜她卻不是占理的一方。
喬峰不為她的謊話連篇厭惡她已經是好的了,怎麼還肯再為她說話?
阿朱有些難堪地閉了閉眼睛。
事到如今,她方知道自己原先實在是情急之下亂了方寸,看低了喬峰,也看高了自己……
她嘴唇有些發白。
「我的確說了謊。」
阿朱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但不是全部都是謊言。我潛入少林寺的確是為追尋我家公子的蹤跡前些日子他剛養好傷,便又匆匆與我和阿碧、王姑娘分別,說道是有別的事情要獨自處理,讓我們自行返回姑蘇,不必為他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