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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亦為使劍之人,若今時今日你我易地而處,少俠可會甘心?
宋青書從他眼神背後,清楚讀出了這樣的訊息。
他暗暗嘆了口氣,「城主又何苦為難於我。」
如此天資卓絕之人,無法將之引入劍途,待得來日盡興一戰,宋青書自己心中對此也是極為遺憾。
如今又見葉孤城如此執著追詢的模樣,心中更是如同墜了塊千斤巨石,又沉又堵。
葉孤城卻好像誤會了他臉上微黯的神色。
「莫非此乃張真人親傳,非武當門下不可習之?」他皺眉問。
宋青書心知若自己順勢承認事實的確如此,以葉孤城的品性,想來絕不會再多做糾纏,然他本就不擅謊言,對葉孤城這樣一個極令自己欣賞的人物,也更加用不得謊言,於是便搖了搖頭,道:
「並非如此。然個中緣由,卻請城主莫再追問,便只當……你我所持之道不同,不若就此別過。」
言罷,他已飛身而起,直接便遠遠向著白雲城內而去。
——卻是不願再給葉孤城繼續追問的機會了。
留在原地的葉孤城看著他飄然遠去的身影,雖未試著追逐,眼底卻是一片難明的晦色。
這一晚,月色依然,浪聲依舊,然而終究有些東西,已然變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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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書修道多年,早已習慣了再激烈的情緒也是不縈於心,轉眼即過,故而第二日一早再見到葉孤城時,便是心中仍感到有幾分可惜,但到底不如昨夜那般強烈。
不想葉孤城也表現得同樣淡然平靜。
他泰然自若地與花滿樓寒暄交談,言語間偶爾帶上宋青書,姿態也十足自然,仿佛昨夜什麼也沒有發生。
如此行事,讓宋青書對他是愈發欣賞了。
然而……
宋青書斂下眸光,心靜如水。
實則葉孤城究竟能否得有這份機緣,還要看他自己日後的境遇。
如今事態尚且未明,何不在心中抱上一分希望?
若是他此劫成功化去了呢?
便是自古與龍氣扯上關係的劫難均皆兇險異常,若葉孤城便是那能夠化險為夷的萬中之一呢?
如此一想,昨夜的宋青書自己,心緒起伏不定之間,竟是早早為葉孤城的結局蓋棺定論,似是認定了他無法度過此劫一般……
這可絕非宋青書平日行事之道。
是冥冥中有什麼在影響他的判斷?
抑或是……
心中疑竇叢生,宋青書一時卻也找不出個頭緒,只得將萬般念頭統統按下,目光卻不期然間,頻頻落向葉孤城身上。
——竟是與昨日的情景,兩人在位置上調換了過來。
花滿樓自是察覺到了好友的異樣。
於是在與葉孤城共用過早飯之後,後者因城中尚有大大小小的事務須得親自處理,先行告辭離去,廳中便只剩下花滿樓和宋青書兩人,婢女們都遠遠侯在廳外,花七公子方才開口,問出了自己一整個早上的疑問:
「青書可是有什麼心事?一早醒來,卻見你如此話少。」
當然,花滿樓深知自己這位友人平日裡話也不多,但如今早這般,幾乎全程沉默也是不大常見,又覺得他似乎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故而才有此一問。
宋青書自是聽得出他語氣中的關心。
他強打精神道:「不過是想著如今既已登島,要如何去尋那托月蚌殼,想得有些晚罷了,七童莫要憂心。」
花滿樓也知道宋青書之所以要來這南海飛仙島,所為的便是那托月蚌殼,聽他如此回答,倒也未曾起疑。
他道:「青書也無需太過思慮。葉城主乃為這飛仙島主人,實在無法可想,不若便厚顏去他那裡問上一問。」
宋青書倒也不是真的為托月蚌殼而在煩惱,見花滿樓如此認真為他考量,不由又有些歉疚,便只好道:
「若憑我兩之力無法購得,到時也只能如七童所言了。」
兩人又在廳內坐了半晌,方才攜手離去。
葉孤城雖有事務須得處理,卻並未因此怠慢宋青書和花滿樓二人。
兩人剛出了客廳,便見小九笑眯眯等在廊下,待得他們走近了,才躬身一禮,笑道:
「宋少俠,七公子,城主有吩咐,二位若要去城中遊覽,如有所需,便由我陪同。若二位不需嚮導,那就便宜了我,放我一天休沐。所以二位看?」
他話說得俏皮,好像自己多希望白得了這一天休沐似的,花滿樓聽著有趣,便道:
「葉城主費心了,如此,便有勞小哥兒帶路,我與青書正要出府一游。」
小九聞言配合地苦了張臉,道:「得,就知道這白得的便宜輪不到我。阿元他們還羨慕我,這下回去又要被他們取笑了。」
花滿樓聽得忍俊不禁,卻也知道他所言不過玩笑,一路說說笑笑,他與宋青書便在小九的引領下出了城主府。
昨日行程匆匆,一路走來不過粗粗打量,如今得了空暇,細細行走之間,更覺白雲城內氣氛歡樂平和,走在街上的行人,無論平民百姓,往來商人,均是語聲帶笑,和氣滿滿。
小九見花滿樓面露驚嘆,不由一臉自豪道:
「外界皆傳飛仙島神秘莫測,對武林人士來往限制頗多,殊不知我島上住民生活向來安定和樂,每每有武林人士上島,卻是仗著身負武功,便行事魯莽,更兼在大陸上撒野撒得慣了,一言不合自覺被冒犯,便要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