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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夫人只做不知,依舊垂著眼,微微啜泣道:「前些日子,小女子收撿先夫遺物,在他收藏的拳經中發現了一封用火漆密封著的遺書。」
「那書皮上寫著:『余若壽終正寢,此信立即焚化,拆視者即為毀余遺體,令餘九泉不安。余若死於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幫諸長老會同拆閱,事關重大,不得有誤。』1」
她說到這裡,眾人都知道重點要來了,於是俱都屏息凝神望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果然,只見馬夫人頓了頓,似乎用藏在袖中的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痕,待將帕子收好,才繼續道:
「小女子見那封皮寫得鄭重,心知此事恐怕事關重大,當即便帶上那書信,欲要求見幫主,將書信呈上。誰知我去了總舵,方知幫主已偕同諸位長老,前往江南為先夫報仇來了。」
這算是解釋了為什麼她並沒有將書信第一時間呈給喬峰和幫中六大長老。
但這又並不能解釋為何她要找來徐長老和單正等人為她做主。
眾人便只安安靜靜聽她繼續敘說。
只聽她又道:「不過,也幸好如此,才沒有讓幫主先徐長老一步見到此信。」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若馬夫人先前所言還算有理有據,讓人找不出什麼疑點,剛剛這一句表述,卻是包含了太多信息!
「幸好」?幸好幫主沒有先徐長老一步見到密信?
為什麼?
此刻眾人心中都閃過了相同的疑問。
喬峰這個時候卻是什麼都明白了。
恐怕全冠清所說的,徐長老手中握有的能證明喬峰乃為契丹後裔的決定性證據,便是這封密信了吧?
果然,這時馬夫人不疾不徐,繼續將她如何怕密信內容事關重大,自己若不及時將之交給幫中長老,恐有耽誤時機之嫌,於是便連夜趕赴鄭州求見了徐長老,將密信交給他請他來做主的事娓娓道來。
而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後,馬夫人便好像完成了她的使命一般,低垂著頭,只說了句「接下來的事便交由徐長老告知各位叔叔伯伯」,便退後兩步,不再出聲了。
眾人的目光於是便轉向徐長老。
但見,這白眉白須、年事極高的老丐咳嗽了兩聲,伸手從身上解下一個包袱,從中取出了一封信來。
他先是證明了馬夫人的說辭,又說到這封信被送到他手中時,確實密封完好,並未被人拆開看過的。
這一點,當時正在他府上做客,親眼看到他拆開密封的單正可為他作證。
而這封信的內容,卻並非是馬大元的遺言,而是某位不可說的人物寫給已故的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的。
書寫這封信的人物,徐長老只說自己不便當眾說出其名號,但此人卻恰與單正熟識、後者家中有許多與前者的往來書信。
於是徐長老、馬夫人與單正三人當即便一同趕往單正家中,翻出舊信來與密信中的筆跡相互比對,以辨別真偽。
而他們之所以如此謹慎行事,皆因那封密信所敘內容,「牽涉本幫興衰氣運,有關一位英雄豪傑的聲名性命」,故而不得不仔細驗明真偽,方能以此為依據行事。
徐長老言至於此,若在場眾人不知道他話中所說的那位英雄豪傑便是喬峰,那也未免太過愚蠢。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那些事先並不知曉今日叛丨亂之事內情的弟子們更是心下惴惴難安,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
見眾人沉默無語,徐長老又繼續說起,因他得知譚公譚婆與那寫信之人有些淵源,便去找了二人求證,而他從譚公譚婆這裡聽到的一段故事,卻是令他不忍明言,「可憐可惜,可悲可嘆」。
話說到這裡,便由譚公譚婆接去了話頭。
可那趙錢孫乃為譚婆師兄,他與譚公譚婆二人當年似乎有些情感上的糾葛,正事還沒說,卻歪纏了一堆有的沒的,等到他終於要說到正題,林中卻是又來了個人天台山,智光大師。
卻原來這位也是受了徐長老的邀請,前來的無錫。
接下來,眾人便從智光大師口中,聽到了一段三十年前發生在雁門關的往事。
原來,三十年前,中原豪傑接到傳訊,得知契丹國派出了多名武士欲偷襲少林,一舉奪去寺中珍藏的各種武功秘籍。
當即,便由一名「帶頭大哥」率領了一支由二十一位中原武林好手組成的隊伍,前往雁門關外亂石谷,對契丹國派出的武士進行埋伏圍殺。
卻不想,這二十一名好手竟被一人如屠豬宰羊般殺得只剩最後四人,若那人到了最後不是自己跳下了懸崖,恐怕便連最後的四人,也一個都剩不下來。
四人中的三個當時已覺事有蹊蹺,便返回中原進行查證。
事後果然證實當年他們接到的實則是假情報,那隊契丹人並非是什麼潛入宋國欲偷襲少林搶奪武學秘籍的死士,但他們真實身份如何,此行來往宋國的目的為何,智光大師卻是不肯透露,只怕說了出來,便令那位「帶頭大哥」、他自己和當時同樣參與了圍殺契丹人行動的丐幫前幫主汪劍通當時的所作所為更顯得是大錯特錯,無顏面對眾人。
而這個故事裡,當時以一己之力硬抗群雄,將在場二十一位武林中原好手殺得只剩四人,最後卻自己選擇跳下懸崖的契丹國高手跳崖後,其實留下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