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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個孩子的出現。
每一年,都會有許多渴望長生不老、呼風喚雨的凡人,通過各種方式投到修仙宗門之下,這孩子便是這些凡人中的一員,他來自瓊霄峰下的小村莊,不懼生死攀上這座絕峰,便是為了加入瓊霄宮。然而這些沒有背景、沒有靈根的凡人,只能在宗門中做一些最等的粗活。
那個孩子,是瓊霄宮裡最低等的雜役,因為出身貧苦,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他只有一個小名,叫二狗子。
「誰說我沒有徒弟,現在有了。」汐芷冰冷如瓊霄寒泉的聲音在瓊霄大殿之中響起,落在二狗子耳中卻如同天籟一般。
「我現在收你為徒,你可願意?」她神情淡漠,絕色無雙的容顏上仿佛罩了一層霜雪,看在二狗子眼裡卻有著謫仙般的光華。
二狗子只是在這清華殿上做灑掃的工作,卻意外地撞見了瓊霄宮的掌門同其他幾個長老想要給汐芷分派弟子,這樣的情況每隔幾年就會上演一次,汐芷是瓊霄宮實力最強悍的人,然而除了已經坐化的瑤華長老外,她對瓊宵宮裡的一切,都顯得毫無感情,仿佛隨時都會離開一般,是以他們總想用一些人事物留住她。
汐芷厭煩了這種遊說,湊巧看到了二狗子,便隨手收作弟子。
於她而言,這不過是一次利用。
於二狗子而言,這卻是一次天賜的機遇,而且收他的人,還是整個瓊霄宮最強大的人。
「我願意。」二狗子並不善於表達,只是沉聲不亢不卑地回答著,黝黑的面上卻折射出奇特的光芒。
這一刻,他只是渺小的塵埃,仰望著這個雲端上的女人。
誰都不會想到,數百年後,他會同她一起,睥睨這個世界,就連她,也不得不仰望他。
「你叫什麼名字?」汐芷盤坐在五彩蓮台之上問他,偌大的寒泉殿上除了他們,別無他人,比起其它長老的殿宇,顯得格外清冷寂靜。
「我沒有名字,小名二狗子。」他回答。
「你為何來我瓊宵宮?」汐芷並沒有露出他想像中嫌惡的表情,仍舊是寒冰般的素容。
二狗子面色一滯,似有難言之癮。
「你不想說便罷了,只需記得,你現在已是我瓊霄宮寒泉殿的人,不要給我找麻煩。」汐芷一眼便看穿他的猶豫,擺擺手,不再追問。
「不是的,師父,我就怕說了給您惹麻煩,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二狗子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說!」汐芷盯著他。
二狗子的眼中便漸漸浮上一層恨意。
在他的背後,藏著一個屠村之仇。他原來生長瓊宵峰下一個貧困卻快活的小村莊,整個村莊依山而生,雖不富裕,卻也祥和,他與父母妹妹相依為命,過得倒也自在,不料十歲之時飛來橫禍,也不知村中藏了什麼寶貝,竟然引來了修仙家族的覬覦,一夕之間整村被屠,他的父母妹妹全部在那場浩劫之中喪生。
他因為偷溜進山谷玩樂忘了時間,避過一劫,然而回去之時,卻只能面對整村的屍體。
關於仇人,他僅僅知道,是姓君的修仙者。
然而天羅之上修仙者浩瀚如海,而他一介凡夫俗子,哪怕窮盡畢生精力,也不可能報得此仇,唯有一途,便是修仙。
從此他便隱了孩童心性,踏上仙途。
進入瓊宵宮的時候,他才只有十一歲,轉眼間七年已過,而他卻仍舊只是一個最低等的預備弟子。
十七歲,對於凡人而言,已經能成家立業了,但在修仙者眼裡,十七歲不過是個沒斷奶的年紀。
因為沒有靈根,二狗子一直只是個雜役,在瓊宵宮內被所有的人呼來喝去,他卻半句怨言也無,暗自隱忍著,等待屬於他的機遇。
聽完他的描述,汐芷沉吟了片刻。
對於修仙者而言,凡人的性命本就如同草芥,魔門之內以人精魂祭練法寶修煉仙道的大有人在,她已經修煉了近千年,於生死一劫早已看破,手裡也不是乾乾淨淨,本不該再有惻隱之心,然而屠村一事手段太過毒辣,聽著他描繪的父母妹妹和樂生活的場景,不由想起早已無緣的親人,彈指之間已經數百年,她的父母兄妹恐怕早已成了枯骨,又念著一個十歲孩童是怎樣歷經一年的時間,才終能攀上瓊宵峰,又在這瓊宵宮內受盡白眼,偷辱偷生了七年。修仙界的潛規則她最是了解,沒有靈根沒有實力,永遠都被踩在眾人腳下,像螻蟻一般過活。
不知覺間,她動了慈悲之心。
「嗯。我知道了,你今後不要將此事告訴他人。想要報仇,唯有實力二字才是你的武器,你即入我門,也算是一場造化,我自會全力助你,但你毫無靈根,於修仙一途,十分不易,我只能盡力而為。」汐芷神色不動,淡淡說著。姓君的修仙者,莫非是天羅之上修仙大家族,緲雲山的君家,如果確如她所料,這個仇,實在難報。
雖然如此想著,她卻不會將實情告訴於他。
「是,二狗子一切聽從師父教誨。」二狗子眼中一喜。
「你的名字不好,我給你另取一個吧,你這一輩的弟子,都是重字輩,便叫……重殤吧。」汐芷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開口。
重殤……
他站在殿下,仰望這個宛如謫仙的女子,終有一日,他會擁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