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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便說道:“真真孩子般的話,我哥哥成了家,事qíng便多了,唉……到時候再說罷了。”彼此又說了會,寶釵便起身要回去,花惜同紫鵑相送她出門,寶釵自迴轉蘅蕪苑了。
花惜迴轉進來,林黛玉起身,才握了她的手,拉到桌子邊上坐了,便說道:“你這麼晚還來,實在有勞了,寶玉沒事麼?”花惜說道:“已經是睡了,姑娘放心。”林黛玉點點頭,便說道:“今兒父親真來過,同舅舅商量了一番,舅舅勸了他些,兩個人誰也說不服誰,後來父親便只問我願意出去還是留下……”
花惜問道:“那姑娘是如何想的?”黛玉臉上微紅,便轉開眼去,說道:“我只說我要細細想想罷了,又能如何。”
花惜見她面上薄紅,便明白她的心意,一時也笑道:“真真是我多慮了。竟問出這樣的愚蠢問題來。”黛玉便說道:“什麼愚蠢問題?”花惜說道:“姑娘自也明白我說什麼。”
兩個慢慢說了會,黛玉才緩緩說道:“我不跟你說明白,豈不是我們白好了一場,你且不急,其實這件事qíng,要從頭說起。我心裡想著,或許父親也並不是執意要叫我出去的,只是為了震一震舅舅他們……以及這府內眾人的。……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他們鬧的那一出……我心裡記著呢,當時那嬤嬤自這裡找出些寶玉的舊東西來,便一臉得意像,不依不饒的……若不是鳳丫頭攔著,怕是還會拿我做煞呢……我當時並沒說什麼,後來見了父親,便說起來,只埋怨了兩句,便罷了……誰知道父親上了心,因此怕我在府內吃虧,便來尋了舅舅,雖然明上說是因我大了,要叫我出去住,但實際是為了我出頭的。”
花惜聽了,便嘖嘖羨慕,說道:“林姑老爺真是細心,且又疼姑娘。”黛玉見她一臉羨慕,便笑道:“哪裡不是呢……因父親這樣一來,舅舅動了怒,就將那晚上來搜查的那帶頭的責了一番,不過鬧得人盡皆知的,卻也不大好,我也只是大概聽紫鵑說的,也不提了……隨便他們怎麼著罷了。”花惜說道:“那些人,也太過分了些,姑娘受了委屈,原本就是該說的,不然,他們還當姑娘是軟柿子……那晚上之事,我們不能說也就罷了,搜一搜,也沒什麼,竟然搜到姑娘的屋裡來,著實不妥當,眼睛長到頭頂上了!姑老爺做的卻是好,解氣呢!”
黛玉聽她這麼說,便也面露笑意,說道:“你明白也就好了……”花惜說道:“不過,雖然是好,我卻捨不得姑娘……”黛玉才又笑著說道:“你只管放心,我尚未說完,只同你說,我也不會因此就出去的,一來,父親也並不是真是非要我出去不可,只是‘敲山震虎’,二來,如你所說的,老太太也未必肯放,三來,我若是這樣走了,豈不是鬧得兩家裡不好?”
花惜又贊了一回,說道:“姑娘可真真心細如髮。”黛玉便看她,說道:“你可別這麼說,你這麼晚來,豈不是也正惦記著這件事,我承你的qíng了,寶玉那邊……記得也說給他,免得他……又胡思亂想的,不高興。”花惜便笑道:“不如還是姑娘告訴二爺的好。”黛玉說道:“我不說,說了的話,他又要得意了。還以為我除了他們家,哪裡也去不得了呢。”
花惜聽了這話,便掩嘴而笑。黛玉說完了這句話,心裡也有些異樣,又見花惜笑,她心裡一轉,便知道說的有些不妥當,就說道:“你笑什麼?”花惜說道:“我笑……姑娘自是哪裡都去得的,只不過寶玉麼,這天底下只一塊兒的,別處也尋不到這樣呆的二爺,給姑娘逗趣,解悶。”黛玉雖則說錯了話臉紅,又聽花惜說“天底下只一塊”,更為面紅,聽到後面這句,卻知道花惜是打趣他們兩個相處的好,便微微釋懷,說道:“呸,你別給自家的主子臉上添光了,什麼寶玉……珍珠的,哪裡找不到一大堆,非要巴巴地叫他解悶,我別給他氣死就是了。”正說著,紫鵑進來送茶,聽了這話,便也笑著說道:“姑娘,襲人姐姐先前沒改名兒之前,豈不是也叫珍珠的,姑娘怎麼說起這個來了?”
黛玉聽了,便笑,說道:“呀,我一時竟然忘了,你別怪……我可不是有心說你。”花惜便說道:“姑娘若是說上我,倒是我的榮幸。”黛玉見她伶俐善解人意,心頭很是歡喜,便握了她的手,輕輕在手心裡摩挲,說道:“這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你看看,你們寶玉珍珠的,竟全是些珍奇物件。”
花惜知道她有心打趣,便也說道:“若說起珍奇來,寶玉自然是珍奇的,但那珍珠可就俗了,一抓一大把,細細想來,若說那最珍奇的,倒是那‘黑玉’難得。”
林黛玉一怔,說道:“什麼黑玉?我不懂。”花惜便說道:“先前弄那個‘真之石’的時候,我記得寶姑娘說‘黛青為黑’,是以這黑玉,大概也叫……”
林黛玉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說道:“好啊……我只知道寶哥哥回拿著我繞彎兒取笑,這沒想到,你竟也會這樣,果然是近墨者黑了!”便輕輕撓了花惜兩下,花惜急忙求饒,兩個便笑笑說說,不知時光已過。
到後面,紫鵑進來要給黛玉加衣,花惜趁機站起,說道:“瞧著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打擾了姑娘這般長時候,真是有罪。”黛玉說道:“急什麼,再說會子話,我這一刻也不困,說的正高興呢。”
花惜看看黛玉臉色,說道:“我看姑娘最近氣色倒是不錯。慣常里可還咳嗽?”黛玉便說道:“好的多了呢,三天也咳不到一會的。”花惜便放了心,說道:“想必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了。”黛玉說道:“我又有什麼喜事了?你這話……該跟寶姐姐說去。”花惜說道:“別的不說,單單是林姑老爺上京來的事,豈不就是一件大喜事了?姑娘原來還有些小病的,記掛著林姑老爺,如今他來了,姑娘心事拋開,身子才也養得好了起來,自是喜事。”林黛玉最得意的便是父親來京,自林如海到了,她便比平日裡多說一倍的話,素日笑模樣也多,不像是先前一般,偶然便傷chūn悲秋的,見花惜如此說,又想到林如海今日來替自己撐腰之事,便也喜上眉梢地笑。
花惜同林黛玉又說了小半個時辰,眼見天色不早,她便起了自回怡紅院去,裡頭寶玉仍沉沉睡著。花惜也悄悄地睡了,次日早上起來,卻是秋紋來叫,花惜望著她呆了片刻,就想到晴雯……然而終究人不在身旁,只嘆口氣,勉qiáng打起jīng神來,出外伺候寶玉。
片刻寶玉梳理打扮完畢了,花惜才拉了他,將昨晚上林黛玉所說“不走”之事,同寶玉說了,寶玉一聽,果然是“jīng神抖擻”,原先yīn雲密布的臉,此刻雲開霧散,喜不自禁地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花惜說道:“我騙二爺做什麼。”寶玉說道:“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眉飛色舞的,便在屋內轉來轉去,片刻才反應過來,說道:“今兒我晚些去義學,先去看看林妹妹。”也不等花惜說話,跺跺腳,一陣風兒似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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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兩親
寶玉因要去學堂,起的甚早,飛奔去了瀟湘館看黛玉。進了屋,卻見裡頭靜靜地,鴉雀不聞。紫鵑早起了,正出來打水,迎面見是寶玉來了,一驚,便把水盆子放下,低聲笑道:“二爺怎麼這麼早便來了?姑娘還睡著呢。”
寶玉便謹慎起來,也小聲說道:“我等會是要去義學的,不放心,先來看看妹妹。”紫鵑偷笑,寶玉便問道:“昨晚上妹妹睡的可好?咳過未曾?”紫鵑欣慰,說道:“好得很,一夜也只醒過一次罷了,並沒有咳,這幾日都睡得很是安穩呢。”
寶玉聞言,面露笑容。紫鵑便搭起帘子,叫他進去,寶玉躡手躡腳入內,見黛玉睡在chuáng上,被子蓋得嚴絲合fèng的,睡得甚是甜美。寶玉輕輕近了chuáng邊兒,只呆呆地看著,一時竟看得怔了。半晌不動,也不說話。
天光了後,外頭鳥鳴鸚哥兒叫起來,黛玉淺眠,昨晚上睡得極好,又因到了早晨,便“噯”了一聲,悠悠然醒了過來,一睜眼便看到跟前有個人,正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的望著自己看,嚇了一跳。
寶玉見她驚了,急忙說道:“好妹妹,別怕,是我。”黛玉細細一看,才定了神,便欠身起來,寶玉即刻起身相扶,黛玉斜斜靠著chuáng邊兒,便說道:“你何時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且來了怎麼也不說話?倒嚇了我一跳。”寶玉笑道:“好妹妹,我只是想著來看看你,見你睡著,便想靜靜看一會兒便走就是了,哪裡敢吵你起來,你若睡不足,那jīng神定然是不好的。”黛玉說道:“平白無故,有什麼好看的。我也睡足了,不勞你cao心。”寶玉說道:“平白無故就不能看麼,只要看了妹妹,我自然高興。”
黛玉聽他甜言蜜語的,說的心肺熨帖,便一笑,說道:“你高興,我卻不高興,你還是快些走罷。我還沒起來呢。這成何體統的。”寶玉說道:“片刻就走了,看過妹妹在就放了心,也該去學堂里了。”
黛玉就打量著他,說道:“近來你倒是發奮,連父親都失常誇獎你,可真是轉了xing兒,學了些有用的?”寶玉說道:“那是的呢,不是我自誇,那些四書五經,等閒我不看也就罷了,我若真上了心,沒什麼難的。”
黛玉捂著嘴笑道:“別說嘴,留神出去,風大閃了舌頭。”寶玉說道:“時不時說嘴,天看著呢,何況我在妹妹跟前從來都是老實的很,有什麼說什麼,天地良心。”黛玉心中歡喜,便推他,說道:“別在這裡渾說了,趕緊上學去罷,留神耽誤了時間,又被老師罵了。”寶玉說道:“近來也難罵我的,因我勤奮,總誇獎著呢。”話雖如此說,到底起了身,又囑咐黛玉,說道:“妹妹再睡會兒,別早早起了,我又去上學了,沒人陪妹妹說話,怪無趣的。”
黛玉說道:“難道你不在,我就沒別人說話?一味的睡死過去了?唉,……你快些去就是了。”寶玉回視黛玉,兩人相顧,眉眼之中qíng意瞭然,各自一笑,寶玉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