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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小紅甚是機靈,且因花惜一向對她極好,故而她有投桃報李的心思,也揣摩著花惜同王夫人的心理,自將話說的更合qíng合理些。

    王夫人聽了這話,略微一想,果然明白了,她就急忙就站起身來,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跟襲人說,我自會去看的。”

    小紅答應一聲,鬆了口氣,就退了出來。這邊王夫人喚了人,就去賈政書房。

    王夫人到了賈政書房外,頓時一驚,見跟著寶玉的那些小廝人眾,跪了一地,都大氣不敢出一聲兒,王夫人便站住了腳。

    聽得裡頭賈政說道:“你說是不說?如今事qíng都出了,人家找上門來,你還要說你沒有?”

    寶玉說道:“父親,我著實是沒什麼的……那人給了我一條汗斤子是真,然而我也不當回事,就扔在一邊兒了,以後都只在義學裡讀書,再不曾見他,哪裡知道他去了哪裡?”

    賈政便斥道:“你給我閉嘴!你真當我是個睜眼瞎子,你在那外頭究竟做些什麼?那人是個戲子,你跟他結jiāo,還敢說自己沒什麼?何況如今忠順王府都找上門來,你收了那人的汗斤子,王府的人都知道……你……你真是氣死我了,賈府的名聲,算是給你敗光了!索xing我一棍子打死你也罷了!”

    王夫人聽到這裡,便再站不住,急忙就進去,說道:“老爺息怒……”

    賈政見王夫人來,越發火上澆油,說道:“你來的正好,慈母多敗兒,果然如此,你且問問你這寶貝兒子,在外頭做了什麼好事!”

    寶玉紅著眼,說道:“父親,你著實冤枉我了……”

    賈政怒道:“住口,幸虧你林姑父早走一步,我現在是謝天謝地……倘若他晚這麼一步,豈不是叫他看了一場大熱鬧,你這不孝子……你真真……”

    氣的渾身發抖,手指指著寶玉,恨不得一指頭捻死他。

    王夫人見賈政雖則bào跳如雷,且喜不曾動手,便安撫說道:“老爺,你先消消氣,寶玉他雖然不成器,但是個最聽你話的,你還不知道他的xing子?平日裡畏懼你畏懼的什麼似的,你問什麼,他從不敢瞞著什麼,如今既然他說不曾做過什麼,你為何就不能信他?或許他真的沒有做過,亦不一定。”

    寶玉聽了王夫人一番話,此刻在心頭暗自慶幸,自花惜在他耳邊上不停地耳提面命,不許他在外頭亂三攪四之後,寶玉行徑頗為收斂,因此今日才能在賈政跟前一口咬定。

    如今聽王夫人說,他又是欣慰又是感嘆,便落了淚,跪倒在地,說道:“父親在上,兒子所說的句句屬實,父親素日教導兒子好好地學古聖賢之行,兒子雖達不到,卻也知道自己是出自公侯之家,自該謹守規矩,不丟家族體面才是……何況,兒子去過一趟揚州,得見林姑父,更是傾慕不已,林姑父同父親的言行,皆都處處警戒兒子,老祖宗雖然溺愛,母親卻也時常督促我,不許我惹父親生氣,要好好地……因此我一直都謹記的,不敢逾矩的。那汗斤子,實在是兒子當日喝醉了,糊裡糊塗便收下了,後來後悔不迭的,幾番想還回去,又怕損了那人顏面,畢竟人家是一片好意,並無其他……父親若是不信,當日在場的便有薛大哥跟馮紫英馮大哥,父親自管問他們便是,自此之後,我再也不曾出去應酬喝酒,只在義學裡,又哪裡跟那人jiāo往,知道他去了何處?忠順王府的人,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冤枉於我,父親生氣,也是應當的,只望父親消氣,別因兒子氣壞了自己。”

    賈政聽寶玉說出這番話來,又說各種人證,胸口那憋著的一股氣不由地消散大半,望著地上的寶玉,說道:“你說的當真?”

    寶玉說道:“父親若是不信,兒子可以起誓,倘若兒子所言有半句假話,就讓天打雷劈……”剛說到這裡,王夫人丟了賈政,卻撲過來將寶玉抱住,說道:“你不許再說了!”寶玉說道:“母親……”王夫人抱著他,哭道:“我知道你是最怕你老子的,倘若你心裡有什麼鬼,他一問,你也就乖乖地招了,如今不說,可見清白……何苦再賭咒發誓的……這些咒啊之類的,未嘗不是口業,你這一說,倘若有什麼業障,倒叫我怎麼活下去?”

    賈政見狀,心頭略覺得後悔。只因他是個最好面子的,這忠順王府的人又言之鑿鑿,他便不由分說認定寶玉在外胡為,不想到寶玉被花惜像是“唐僧”一樣整天洗腦,弄得全沒興致,倒是個清白之人。

    如今賈政也沒了話,王夫人哭了一陣,賈政嘆道:“罷了罷了,快起來罷。”王夫人抱著寶玉起身,寶玉說道:“父親,我真的並無做什麼荒唐行徑……”賈政嘆了口氣,說道:“你如此說……我便暫信了你,不過,到底是你自己有些不好之處,譬如你何必收那什麼惹禍的汗斤子?若沒了這樁事,這忠順王府的人又哪裡敢來?唉……快勸勸你娘,別哭了……自回去罷。”

    寶玉才謝過了賈政,便又勸了王夫人,一併出了賈政的書房。外頭那些跟隨寶玉的,見事qíng了了,個個鬆了口氣,便都悄沒聲兒地趕緊散了。

    王夫人帶著寶玉回房內,擦了擦淚,才鬆了口氣,問道:“先前我沒去之時,可對你動手了不曾?”寶玉說道:“母親放心,不曾。”王夫人說道:“唉……倒是嚇了我一大跳。”寶玉說道:“是兒子不好,叫母親擔心了。”王夫人一笑,望著他,說道:“你是我親生的,不為你擔心,卻又為哪個?”想了想,又說道:“總歸沒事就好了……幸虧是你房內的襲人機靈,派人送了信兒來,不然的話,我還不知道呢。”

    寶玉說道:“大概是她見我沒回去,故而著急了。”王夫人點頭,說道:“今日這番有驚無險的,只望你日後再多留心些,別再叫你老子抓住什麼把柄,萬一到時候送信不靈,叫你受了苦,卻怎麼說?必要留心的。”

    寶玉急點頭,說道:“兒子以後定要多留意,母親放心罷了。”當下,寶玉便辭別了王夫人,自會怡紅院去,邊走邊想:“當日我得了這汗斤子回來,襲人姐姐就很是不快……說大約會惹事,我只是不信,卻沒想到,果然今日事發了……唉,幸虧聽了她的,日後未曾再見那蔣玉菡,不然的話,又要捅多大漏子?父親肯他起初問跟著我的那些人,什麼也沒問出來……這才肯信我的罷。”便吐了口氣。

    寶玉回到怡紅院,便只跟花惜細細地將事qíng說了。自捏一把汗。自此之後,寶玉便更視花惜為“金口玉言”,不管她如何囉嗦,盡數聽著,人也越發的謹慎小心,除了跟姐姐妹妹在一塊兒說笑無忌之外,在外頭從來都謹言慎行。

    且說過了兩日,便是鴛鴦的生日。果然平兒那邊便打發了個丫頭送了信兒過來給花惜。花惜得了信,便說道:“我知道了。”當夜,花惜伺候寶玉睡下,便跟晴雯說道:“多多看著二爺。”晴雯答應,就問道:“這麼晚了,你卻是去哪裡?”花惜說道:“回來再跟你說。”晴雯便答應了。

    花惜來到外頭,果然見一個婆子打著燈籠等著,見她出來了,便頭前帶路,一直出了門,拐過了角門,走了一會兒,一路到了個偏廳地方。花惜進去,卻見倒是布置的清幽雅致異常,中間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桌子的酒菜果子,點心之類。

    花惜問道:“平兒姑娘什麼時候來?”正問著,那邊有人答應說道:“我這不是來了麼?”

    兩個見了面,花惜便誇獎說道:“你做事真是利落,這一桌子菜,怎麼變出來的?”平兒說道:“這個倒是容易的,一年也只這一次,我又不常這樣兒,上上下下,總要給我些面子。”說著兩個便笑。花惜又問:“鴛鴦姐姐怎麼還沒有來?”平兒說道:“我已經打發丫頭去叫了,她伺候老太太睡了才能來,看這功夫,老太太也該睡下了罷?”正說著,外面便有腳步聲響。

    丫鬟領著鴛鴦到了門口,鴛鴦進來,抬頭一看,望見是平兒跟花惜,一驚之下,笑著問道:“果然是你們兩個,這又是在做什麼?”

    花惜跟平兒兩個上前,一左一右將鴛鴦迎了,平兒便說道:“辛苦你們了,先下去罷。”旁邊的丫鬟婆子們便都離了去。鴛鴦說道:“這到底是做什麼呢?”

    花惜望著鴛鴦,便說道:“今晚上我們兩個要吃了你呢。”平兒噗嗤一笑,說道:“別慌,我沒她那麼凶,我只吃你一頓便罷了。”鴛鴦笑道:“你們兩個,一個聰明伶俐,一個謹慎小心,怎麼今晚上就胡鬧起來了……倒叫我不解了。”

    花惜說道:“一年也只一次,今晚上不胡鬧,什麼時候鬧呢?”就拉著鴛鴦到了桌子邊上,鴛鴦低頭,看著跟前好豐盛的宴席,驚問:“還準備了這些……”看了看,便若有所思。

    平兒同花惜對視一眼,知道她必定有幾分知道了。

    鴛鴦看看花惜,又看看平兒,半晌無語。平兒才說道:“鴛鴦姐姐,今兒是你的生日,我們兩個就準備了點東西,給你慶賀慶賀。”花惜便起身,給三個人倒了酒,說道:“正是,鴛鴦姐姐,雖然我們沒別的東西,只一片心意,你別嫌棄。”

    平兒說道:“咱們三個,本來還有金釧兒,如今她走了,……屬咱們三個最為親近了,別人不記得,我們兩個卻是記得的,是以誰也沒驚動,只咱們私底下樂和樂和。”

    鴛鴦心頭感激異常,嘴裡卻仍說道:“雖如此,到底不合規矩……”平兒說道:“此事二奶奶也知道,姐姐你也明白,我那屋子裡的事,沒有瞞過二奶奶的。她聽說了,也樂得叫我來做呢。是以你放心罷了。”

    花惜也說道:“鴛鴦姐姐,別怪我們兩個多事才好。”

    鴛鴦起初還笑著,聽到這裡,想了想,眼裡便多了淚影,只還qiáng笑著,說道:“說哪裡話,我怎能怪你們呢?我……高興還來不及。”

    平兒同花惜見她有些要哭,便趕緊地把酒杯端起來,便勸酒,平兒說道:“鴛鴦姐姐,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別想那麼多,只管先喝了這杯。”花惜也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祝鴛鴦姐姐生辰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芳齡永駐,青chūn不老……”

    平兒愕然看著花惜,鴛鴦本在傷感,聽了花惜這番話,便“噗嗤”又笑出來,說道:“襲人這蹄子,什麼時候嘴巴上抹了油,這樣子油嘴滑舌能說會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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