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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此刻手上握了一杯茶,聞言,一把將茶杯擲向孫紹祖身上,孫紹祖倒也機靈,急忙一閃,然而避開了茶杯,卻沒避開茶水茶葉。
頓時之間,那茶水茶葉淋了孫紹祖一身,孫紹祖一驚,賈珍卻已經跳起來,指著孫紹祖的鼻子罵道:“你這潑皮出身的無賴畜生,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倒以為我怕了你來,你算個什麼東西,區區的一個低階武官,人說三句好話,你就把自己當天王老子了?我告訴你,一日為奴,終身為奴,你再出息,也不過是我寧國府的一隻狗罷了!我不去管束你,你就該知機,好言好語好生奉承著別惹到我,——沒想到你竟然狗眼看人低!爬到我頭上拉屎了!先前聽聞你對二丫頭不好,說的那些個話,我還只當別人造謠,如今看來,竟是別人說的還輕呢,——你果然是個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孫紹祖拂去身上茶葉茶水,氣憤說道:“珍大爺,你何必如此羞rǔ我?我好歹也是……”
賈璉見兩個開始了,便慢慢站起身來,賈蓉卻仍未動。
賈珍大聲罵道:“我呸!我羞rǔ你,又如何?你想怎樣,到官告我?你只管去告,你算個什麼狗東西,還把自己當人物了,我許你去告,只看有哪個官兒敢管我,只看是我寧國府把你壓得死,還是你把我告倒了!——你有那膽量能耐,我賈珍跪下來給你叫爺爺!”
旁邊賈璉靜靜聽到此刻,便上前一步,說道:“珍大哥,你何必跟這種無知的狗東西一般見識,留神彆氣壞了自己,不值得。”
賈蓉也才上前說道:“父親息怒,和這種人原是說不了好話的。”
孫紹祖被賈珍罵的狗血淋頭,臉都差點被血脹破了,卻因為素日自傲的很,還不知道其中厲害,便說道:“罷了罷了,我不跟你們吵。”搖著頭忍著氣,轉身要走。
賈璉忙說道:“你站著。”孫紹祖站住腳,便說道:“璉二爺還有何事?”賈璉說道:“如今我們二丫頭住在娘家,不願再回去了,我今日來特跟你商量,你若是能好好地,我們二丫頭便同你和離,從此大家男婚女嫁,再不相gān,此事就此作罷,你覺得如何?”
孫紹祖哪裡肯放?何況方才吃了賈珍這口氣,越想著以後好在迎chūn身上討回來呢,便說道:“我們兩個自好好地,為何要和離,卻是不行,她想在娘家住幾日,那就住幾日罷了,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賈蓉旁邊說道:“姓孫的,你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
孫紹祖說道:“我本以為你們是好意相請才來的,沒想到你們一家子圍起來要欺負我,反說我欺負了你們家的人,這是什麼道理?我也不說了!告辭。”他甩甩袖子便往外走。
賈蓉追上一步,說道:“姓孫的,你只管走,你別後悔!日後你就真箇成了孫子,爺爺們也不肯憐惜你半分的!”
孫紹祖不理,只氣憤憤地出門而去。
賈蓉回頭,便跟賈珍說道:“父親,這廝果然不知好歹,父親打算如何?”賈璉也說道:“他竟不肯跟二丫頭和離,要如何是好?”賈珍哼了聲,說道:“如何是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是他自找的,我弄不死他,我就白白地姓賈了!你回去叫府里放心,此事jiāo給我便是了!”
賈璉便回到賈府,同賈政將qíng形一說,賈政說道:“那孫紹祖竟是這樣過分之人!也罷,就由得那府里弄去,只要最後把二丫頭解脫出來也就罷了。”又叮囑了賈璉幾句,賈璉答應了,也自去了。
賈政就把事兒跟王夫人說了,王夫人又去跟賈母說了,賈母聽賈珍包攬下來,也自放心。當下,就叫迎chūn姑且安穩住在家裡頭,不回孫家去了,只當賈珍做事妥當。
迎chūn出了這個火坑,簡直如人又活過來了一般,每日跟探chūn惜chūn,黛玉寶玉等見見,日子和樂安穩,宛如從地獄裡頭爬了上來,很是感激寶玉。
迎chūn閒來無事,又從惜chūn處學了些佛法道理,每日就定了時辰,念經誦佛,修身養xing的,跟先前在孫家被打罵不可同日而語。
再回頭說薛家裡,自薛蟠出了事後,那夏金桂呼天搶地,痴痴迷迷的,只說自己要當了寡婦了,把薛姨媽氣的死去活來,偏生毫無辦法。
薛蟠被救出來之後,回到家中,夏金桂依舊不給好臉色,每日甩甩打打,挑挑揀揀,鬧得家宅不寧。且因為薛家的一個子侄,也是薛蟠的弟弟,——名喚薛蝌的青年男子進來,又鬧出一宗事來。
原來這夏金桂不止是xing子潑辣,且又yín-dàng,一來薛蟠生的粗莽,並非白淨俊美的類型,二來因跟薛蟠鬧夠了,厭煩了,她也不愛正眼看薛蟠,正巧見了薛蝌,這薛蝌卻是生得好,身材高挑,面容周正,也算是個清秀的美男子……夏金桂在薛家作威作福久了,無所不用其極,又是個極老辣yín-dàng的xing子,因暗暗地看上了薛蝌,心裡頭就思謀著找機會把薛蝌弄到手裡才好。
這夏金桂有個丫鬟,名喚寶蟾的,這寶蟾也有幾分姿色,只不過因自小跟隨夏金桂,又是個頭等的丫鬟,因此也跟夏金桂學了幾分潑辣不饒人的脾xing,主僕卻是一般無二的。
先前夏金桂進了薛家之後,一來因為知道薛蟠xing子驕奢,是個極bào躁的,因此夏金桂想要鎮壓薛蟠,特意用法籠絡;二來這寶蟾也跟夏金桂一樣xingqíng,自然也有個勾引主子的心思,因此倒同薛蟠有個眉來眼去的,三薛蟠天xing縱qíng濫qíng之人,見一個愛一個,見那寶蟾生的可愛,他就也想嘗嘗別樣滋味兒,且因先前香菱在,如今香菱跟了薛姨媽,他倒不好上手了,故而想拿寶蟾來瀉火,因此這幾宗原因勾兌一塊兒,薛蟠便同寶蟾兩個真的弄出事來,自此薛蟠更低了夏金桂一頭。
薛蟠出事被捉拿,夏金桂閨中空虛,就留心上了薛蝌,但她一個新奶奶家的,也不好就赤沒白眼兒拋頭露面的叫小叔子,因此就只好叫寶蟾做個“跑腿兒的紅娘”,寶蟾因沒了薛蟠,也正無趣,見薛蝌生的著實好,就也動了火,因此兩個一拍即合,就想著要合起來勾弄薛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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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休妻
夏金桂瞧上薛蝌,便想同寶蟾兩個勾搭他,不料卻漏算了一個人。那人並非他人,卻正是香菱。
自打花惜給香菱出了那個“避禍江東”的法兒之後,香菱跟著薛姨媽,眼見耳聞夏金桂主僕的所作所為,心驚之餘又有些偷偷欣慰,幸虧自己早出了那個屋,不然的話,怕現在早死在這厲害新奶奶的手中了,只因她跟著薛姨媽,夏金桂雖然知道香菱昔日是薛蟠的愛妾,心裡頭不舒服的,但總不至於就把她從薛姨媽身邊兒叫出去訓打……何況,就算是使喚丫鬟,也使喚不到薛姨媽身邊兒的人,這也是花惜的法子好,倘若香菱仍舊是薛蟠的侍妾,那夏金桂還不是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愛打打愛殺殺的了?
此後般般件件,夏金桂撕破臉,寶蟾上位,薛蟠不耐煩,出走家中,以至於殺人遭事,到如今被救出來仍不願還家,只在外頭廝混,裡面夏金桂胡作非為,而後看上薛蝌……
香菱起初還沒察覺怎樣,後來就漸漸地看出些不妥當來,譬如每逢薛蝌來之時,便見到那夏金桂打扮的煥然一新,格外妖嬈,昔日的窮聲惡相也收斂不少,說起話來,細聲細氣,作出些溫柔之態來,對著薛蝌。
香菱開始還以為這新奶奶倒是會做人,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然而漸漸地卻才發覺,夏金桂這一套“好”,卻只是對薛蝌一個人用出的。
因此香菱就心生疑惑,後來幾次用心觀察了一番,果然給她查出些么蛾子來,然而香菱是個老實人,心實,xing格又純,就算是心疑,也不敢就直接往那些齷齪的方面去想,因此只是放在心裡頭刺刺的。
有一次,薛蝌便來這屋裡送東西……薛蝌是個乖覺的,因前幾次碰見夏金桂,這新嫂子就熱qíng無比的招呼,無人之時,便拉手摸臉,很是輕浮。
雖然說是自家人,可這樣兒也太過了些,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薛蝌便也有些心領神會、明白這婦人打的什麼主意了,不由很是懊惱。但這到底是家醜,傳出去的話,就算他也有些沒臉,因此薛蝌只是忍著,對誰也不肯聲張,寧肯少到這屋裡來,就算是來,也儘量避開夏金桂主僕便是了。
不料夏金桂有心弄他,自然是不肯放過的,只叫寶蟾在外頭當眼線,見薛蝌進來找薛姨媽,便叫寶蟾上前,將薛蝌一把拉住了,只說奶奶找他有話說,薛蝌臉紅不已,又不好大聲聲張,竟被寶蟾拉著進了屋子。
這裡夏金桂如得了寶貝一般,早就準備好了酒菜,便跟寶蟾兩個,想要招呼薛蝌。
卻沒有想到,這一切卻都被香菱看在了眼裡。
香菱雖然保住了自身,樂得清靜,但眼見如此醜惡行徑,寶蟾不顧臉面羞恥地把個薛蝌拉了進去,隱隱聽到裡頭夏金桂笑了出聲,很是不像話了……香菱想來想去,覺得此事自己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但若是驚動了薛姨媽,卻也不太好,因此她猶豫了片刻,便直接去找寶釵。
寶釵正在屋子裡繡花呢,見香菱來了,還以為她是無事來逛的,便說道:“怎麼來了,過來坐。”一抬頭,忽地見香菱臉色不好,不由一怔。
寶釵是個伶俐之人,最是擅長察言觀色的,見香菱如此,便知道她這來必有端倪,便將手中的繃子放下,輕聲問道:“怎麼了?莫不是有事?”香菱見問,幾度猶豫,終於說道:“姑娘,我有件事,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只不過……如今爺不在家,太太的身子又不是很好,最近……又受了氣,因此吃不得些驚驚乍乍的事了,因此我才來找姑娘,只因姑娘是個有主見的人……”
寶釵聽了這話大有內容,卻還沒想到竟是那樣嚴重的,便笑著問道:“到底是怎樣,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麼?你且說來聽聽。”
香菱說道:“這話我原本是不能跟姑娘說的,姑娘還未出閣呢,到底不便,……但姑娘也知道,這家裡頭,除了姑娘,我實在也找不出其他的人了……要是不說,我又覺得心裡頭不安穩。”
寶釵聽她說自己要避嫌,這才犯了疑,便鄭重勸道:“我知道你的心,如今也不用管那些許多,你有什麼心事,只說出來同我商議便是了。大家彼此商量著,也好有個主意。”
香菱這才放低了聲音,說道:“既然如此,我便說了,——姑娘,我最近看著,這新奶奶,好像有些不妥當。”
寶釵聽了這個,心頭一跳,便捏著帕子握住胸口,還心懷僥倖,就壓著說道:“她不妥當有什麼稀奇,自跟哥哥成親以來,天天鬧,誰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