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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果然賈母便傳了信下來,說明貴妃祈福,次日若是想要去的女眷,盡可以一起去。府內的丫鬟們聽了,她們整日裡悶在府中何其無趣,有這樣的好樂子自不會放過,於是百般攛掇主子們去。到了第二日,除了王夫人留在府中,生怕元chūn又派人出來外,其他的各方女眷盡數出府要去太虛觀。
一時之間,榮國府門口馬車排滿了,女眷們乘了車,黛玉跟寶釵一塊兒,迎chūn探chūn惜chūn一塊,寶玉本是不帶丫鬟的,因昨日花惜那一番話,叫他格外上心,於是把花惜也帶上,便同賈母的丫鬟鴛鴦燈坐在一車內,從女眷到丫鬟們,前前後後足有十幾輛車,浩浩dàngdàng地向太虛觀而去。
到了太虛觀,眾人下了地,便向內而去,那張道士便迎了出來,將人迎了進去,當下,又對著賈母說了百般的好話,又看著寶玉,大大地將他奉承了一番。
這張道士說了會兒話之後,就說道:“看哥兒這好相貌,倒是讓我想到,昨兒我在京內見了一家小姐,也生的極好,年紀也適當,倒跟哥兒有些相稱,卻只不知道哥兒這邊有人了沒,因此就想先跟老祖宗說說……”
旁邊寶玉一聽這個,微微發怔,想了想,噗嗤一笑,說道:“張爺爺,怎地你好好地道士不做,卻做起媒來了?若是這神明知道你這樣三心兩意,卻會不會生你的氣?”
張天師見他笑哈哈地說,不由微微一窘,卻說道:“所謂成人之美……老道也是一片成全之意,卻是好的。”寶玉便不再說話,只淡淡哼一聲,自顧自走到林黛玉邊兒上,低聲說道:“妹妹你看,難道他缺了那媒人錢麼?巴巴地見了人便要說媒的,有什麼意思的。”
黛玉看他一眼,就笑而不語。
那邊張天師便咳嗽一聲,賈母說道:“真是勞煩您一片心啦,只不過,先前算過的,寶玉不能早娶,因此倒是先擱著罷了。”張天師才笑笑地將此事罷了。
寶玉當下便坐在黛玉邊上,又轉頭去看身後的襲人,低聲說道:“襲人姐姐,我看,這老道士倒真是徒有虛名……”花惜沖他使了個眼神,寶玉便一笑,轉回頭去。
黛玉在邊上聽得真切,就低聲問道:“什麼徒有虛名的?”寶玉輕輕說道:“等會兒我跟你細說。”黛玉便笑著點頭。
寶釵在另邊上望著這邊,一時若有所思,花惜放眼看周圍,目光同寶釵微微對上,寶釵便淺淺一笑。
原來,昨夜晚花惜聽聞要來清虛觀打醮。她對這一場熱鬧印象並不算好,一來,是因為那張天師要給寶玉說媒,二來是因寶玉多事,撿了個金麒麟給史湘雲,惹得黛玉不高興。三來,卻是因為寶玉跟黛玉的一場大吵,就是因這清虛觀之後發生的,弄得黛玉很是不舒服,極其可憐。因此她印象深刻的。
那晚上,寶玉便纏著她,要她跟著同去。花惜被他纏不過,便說道:“既然要我去,二爺可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寶玉說道:“你若是能去,便是一百個也答應你的。”
花惜便說道:“第一,你不能隨便得罪人的,就算有人說了惹你不高興的話,你也只能笑著說回去。”寶玉眨眨眼,說道:“這又有何難,我從不冷眼對人。”
花惜一笑,說道:“那這第二件,是不許你拿別人的東西。”寶玉笑道:“這個卻更是簡單了,從來都是別人拿我的東西,且別人的東西,又有什麼稀罕的?”
花惜暗喜,便又說道:“這第三件卻是,你不許惹林姑娘生氣,若是你惹了她不高興,你心裡不痛快的話,也要忍著。——倘若二爺答應了這三件,我便同去。”
寶玉說道:“這真真是再容易不過了,我最是好脾氣的,林妹妹發了脾氣,我只會哄著就是,難道要跟她犟嘴惹她不快?襲人姐姐你真是多慮了。”
兩個人說定了,花惜才應了同去太虛觀。這到了殿上,張道士這一番話,寶玉一聽就心頭火起,剛要發作,回頭看了花惜沖自己擠眉弄眼,寶玉心頭一動,便想到昨晚上的“約法三章”,因此才又轉怒為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不知不覺又這時侯了,內牛……我要奮發啊,麼麼大家。。T。。T
第五十七章 水禽
戲台上熱熱鬧鬧地唱起來,黛玉看了會兒,便覺得頭暈,胸口發悶,有些中暑之態,因此便yù告退。寶玉從旁見黛玉身子不適,他自然也是坐不下的,因此便一併向賈母告退,說要回去,賈母准了。
卻正這個時候,外面諸位世家及素來jiāo好的門戶中人,聽聞貴妃祈福,賈府一gān女眷在太虛觀做道場,便都趕緊派了家人前來送禮,一時之間,越發的喧譁聒噪起來。
寶玉見狀,便叫了花惜,急同黛玉紫鵑趕緊出了外面。一行人正要上車,忽地聽到有人喚道:“賢侄!”寶玉聽這聲音很是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何人,便轉頭去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忍不住驚叫出聲,說道:“林姑父!”
後面紫鵑跟雪雁正扶著林黛玉上車,花惜在邊兒上幫手,聞言幾個人都停了動作,黛玉一轉頭,卻見在寶玉的車子前頭,正悠悠然落地停了一頂轎子,有人將轎帘子一掀,從裡面便走出個人來。
黛玉一看,頓時又驚又喜,車也不上了,紫鵑扶著,趕緊向著這邊而來,原來這轎子內出來的人,卻正是林如海。寶玉細細一看,卻見他已經並非昔日病重之態,臉色紅潤,jīng神頗好,一身青色緞服長袍,腰間玉帶勒著,越發顯得器宇軒昂,溫潤過人,果然是昔日病症盡去,已經是全好了。
寶玉心中暗暗欣慰,又是滿懷傾慕,這功夫也幾步上前,趕緊地行禮,林如海笑哈哈扶了寶玉起來,黛玉又來,也行了禮,卻叫道:“父親!”向前一步,林如海雙臂一抱,將黛玉抱入懷中,很是歡喜。
此刻花惜等眾丫頭也過來了,花惜回想自己那個千金美夢,心裡怪怪地,就站在寶玉身後,望著林如海同黛玉寒暄說話。
卻見黛玉喜道:“父親怎麼來此了?”寶玉也正奇怪,問道:“前日我還聽父親說,林姑父要上京來,沒想到竟這樣快,又在此地遇見。”
林如海便說道:“我正路過此處,還未曾到吏部去呢……路上聽聞賈府的女眷們在此祈福,我便想,黛玉或許也正在此處,就過來一看,沒想正遇上了,你們卻是要去哪裡?”雙眼一瞥寶玉……,就又低頭愛溺看著黛玉。
黛玉先前還覺得頭暈目眩,又有些胸悶的,如今見了林如海,這些症狀卻統統不翼而飛,竟是個“人逢喜事jīng神慡”,便說道:“我因嫌裡面亂糟糟地,故而要先回府里去的。寶哥哥就陪著我一起。”
林如海點頭,說道:“如今老太太在裡面?我要進去拜見一番,你們兩個且先等在此處,我片刻便出。”
黛玉寶玉一併答應了,只侯在外頭。林如海便帶人進了太虛觀去見賈母,自不必說。
寶玉便對黛玉說道:“妹妹,你說這有多巧,正好竟遇上林姑父。”又問,“妹妹你的頭還疼不疼了?”
林黛玉此刻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有什麼病痛的,便笑說道:“說來也奇怪,方才見了父親,就好了。”寶玉說道:“這樣就好,不過等會兒回去了,仍要吃點解暑湯才好,你身子弱,別不當回事。”黛玉便說道:“我自知道的,要你囉嗦。”寶玉便笑笑,讓黛玉望那車後面yīn涼處站了站,仍舊等著林如海。
果然不一會兒的功夫,林如海便出來,望著兩個小的,便說道:“老太太我已見過了,本是要去府上,只是我還要去吏部報個道,暫不能去拜見政老,賢侄你回去先替我說一聲,說我稍後便上府里去。”寶玉滿口答應,說道:“父親盼著林姑父呢。當日得知林姑父上京消息,巴巴地又出來探聽了一番,若是知道林姑父到了,怕是坐不住,也會出來尋林姑父了。”
林如海呵呵而笑,就又叫黛玉上了車,黛玉同父親剛剛相見就要離別,有些不忍,林如海望著她,便說道:“你自管回去,稍後我也便去見你了。”黛玉才答應了,終究上了車,紫鵑雪雁陪著。
這邊上,寶玉又捨不得林如海,又捨不得林黛玉,索xing就騎了馬隨行,只花惜一個坐了車。
花惜人在車上,靠在車身邊上,昏昏yù睡,心頭算計:“前日子賞了些銀子給我,也不知道家裡頭的花自芳有何打算……我須想個主意,叫他多賺些錢才好,不然的話,以後我出了府難道要吃苦不成?起碼也要是個小康之家,發憤圖qiáng才是,嗯嗯。”便回想上次回去時候,見那房子雖然有些舊,但倒是寬敞,收拾的也gān淨。她想了想,又嘆一口氣,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車子搖搖地,終於回了府,花惜醒了,便下了地,寶玉自去見賈政,將林如海到了之事說知,那邊紫鵑跟雪雁相送著黛玉回去,花惜自己回到了怡紅院。
此刻天氣漸熱,暑氣bī人,這一趟出去,弄了一身的汗,花惜自覺難受,便打了水,極快地沖了沖身子,才覺jīng神好些。便又出去,吩咐麝月秋紋便打了水,等寶玉回來便伺候他沐浴。過了片刻,寶玉果然回來,神采煥發,說道:“父親聽我一說,果然是極高興的。”花惜見他額角見汗,面色發紅,便說道:“我叫她們打了水,二爺先洗一洗。”寶玉說道:“我也正覺得身上難受呢,正好。”便自進去沐浴了一番,拾掇妥當,便又出來,說道:“我去看看林妹妹,先前她叫說頭疼,不知現好了沒有。”
花惜心中對那一場“著名的”吵印象深刻,便叮囑說道:“大天熱的,心煩氣躁,記得別口角。”寶玉說道:“姐姐儘管放心好了,一來我洗了澡,才不急躁,二來,林姑父回來了,林妹妹更是高興的,怎麼也不會拌嘴吵鬧。”花惜說道:“既如此,二爺快去罷。”寶玉才拿了扇子,意氣洋洋地去見黛玉了。
花惜便坐在窗前,一邊chuī風一邊看外頭風景,因天熱,屋子裡眾人也都懶懶地,花惜想了會子,也犯困,便趴在那桌上假寐,正半夢半醒地,聽外面有人說道:“平兒姐姐來了。”花惜抬起頭來,果然見外頭人影一動,門口處,平兒已經邁步進來。
花惜急忙起身,說道:“你怎麼來了?”平兒笑笑,說道:“今兒有空,閒著無事,就來看看你。”因大家都知道平兒是王熙鳳貼身之人,因此各自不敢怠慢,屋裡的幾個丫鬟忙的團團轉,分外殷勤,奉果子上茶點的,動作利落的很。
忙了一會子,都消停了,平兒才說道:“我也沒什麼事,倒是我一來,擾了你們了。”碧痕說道:“平兒姐姐哪裡的話呢,平兒姐姐能來,卻是我們的福分。”平兒一笑,幾個丫鬟站著說了會兒話,才各自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