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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外頭說話的走了,那中年婦人便進來,晴雯此刻知道她便是“襲人”的娘了,便要起身來,襲人娘就趕緊上前,將她按住,說道:“萬萬別動,好生養著,外頭那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晴雯說道:“大娘……”襲人娘看著她,說道:“好端端水蔥般的女孩兒,怎麼竟病的這樣,我看得也心疼……”一時看著晴雯,就擔心花惜。
旁邊的丫頭就問:“姨媽,她問外面說話的男人是誰呢?”襲人娘擦淚,就說道:“是芸哥兒,我聽聞是我們家女孩兒託付他將你買出來的。”
晴雯這才明白花惜在怡紅院送別她時候說的那一番話,果然成真,一時之間百感jiāo集。
當下,晴雯便留在花家裡養病,因賈芸請的大夫得力,那三丫頭跟襲人娘照料的又得當,晴雯養了三四天就大有起色,到了七八天上,已經止了咳,連臉色也好多了,已經見了昔日風采。襲人娘這才又趕緊托人進去,將好消息報知花惜。
花惜自送了晴雯出去,一直心頭如油煎一樣。她自曉得小紅跟賈芸之間有請,那玉佩,便是賈芸相贈。只為他們,卻無端把晴雯牽扯進去,小紅不是個無qíng的,且素來花惜對她又好,因此就暗地裡同賈芸商量了計策,要用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法子。
花惜雖然知道晴雯這一趟出去半喜半憂,——若是做得好,從此便可自由,若是做的不好,便會一命嗚呼,因此只是吊著心。一直到聽聞賈芸買人,而後送人到了花家,那顆心才稍微放下,到了三四天上,聽說晴雯病好了六七分,那心才微微地落了地。
然而花惜此刻,卻也正是緊要關頭,因自打晴雯走了之後,怡紅院內,卻似分作了兩派一般,花惜跟秋紋麝月,茜雪小紅這幾個,不用說是一夥兒的,但是另一邊上,卻是碧痕為首的幾個丫鬟,雖然不敢明目張胆的做什麼,但是那些行事之類,卻能看出端倪來。
只因碧痕因晴雯之事,在王夫人跟前得了臉,故而氣焰逐漸囂張起來,花惜冷眼看著,心頭不由地想到了應該用在螃蟹宴里的一句話:“長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
花惜忍來忍去,終於迎來那轉變數人命數的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同大家說說看,這本書一般就會在三月份完結啦,我想,望天……大概的話,最遲四月初吧,麼麼……
天真冷啊,今天在寒風裡等了半個鐘頭車,整個人僵了……
第六十七章 檢抄
那晚上眾人都睡下,怡紅院也早關了門,到半夜,忽地有敲門聲自外傳來,小丫鬟便去開門,卻見當前一人,粉面含威,似笑非笑,正是王熙鳳,在她身後,一左一右,一個是邢夫人身邊王善保家的,一個卻是周瑞家的,身後黑壓壓地還跟著數人。
小丫鬟們不知何事,便趕緊進去報知。當下寶玉也驚動,鳳姐急進去安撫片刻,花惜等丫鬟也起身來。王熙鳳才說道:“不用驚慌,循太太命,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大家把自個兒的箱子拿出來,讓她們檢視檢視便罷了。”
花惜聽了,便趕緊叫些丫鬟們把自己的箱子拿出來,王善保家的便領著些手下,四處翻看,一時之間頗有jī飛狗跳之態,很是難看。
花惜冷眼旁觀,見碧痕一臉不在意地站在邊兒上,絲毫不知什麼。
這邊上眾人翻看了一會,王善保家的忽然道:“這是什麼?”周瑞家的慌忙也過去看,一卡那東西,一時之間都變了顏色,兩人便拿了東西到王熙鳳跟前,王熙鳳低頭一瞧,頓時也一怔,問道:“這是誰的東西?”一時無人做聲。
王熙鳳厲聲喝道:“從哪裡拿出來的,箱子搬過來看!”王善保家的趕緊搬了箱子過來,這功夫碧痕才留心,見那竟是自己的,她便變了面色,吞吞吐吐說道:“這……這是我的箱子,又怎麼了?”
王善保家的愣了愣,問道:“這是你的?”碧痕點頭,王熙鳳看了看手中之物,又在箱子裡翻了翻,忽地一笑,說道:“這真箇是你的?”碧痕忐忑答應,王熙鳳說道:“既然是你的,這扇子卻又是誰的?”碧痕看了看,說道:“這……這是二爺的東西。”王熙鳳說道:“怎麼寶玉的東西卻在你這裡?”
碧痕說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怕是哪天忘了,隨手擱進去的。”王熙鳳眼瞥著她,說道:“這個隨手擱進去了倒是不打緊,怎麼你也是寶玉房內的丫頭,東西混放也就罷了,又不是大物件,難保是寶玉賞給你的呢,只不過……”望了望手心裡攥著的東西,道:“這扇子跟這東西擱在一塊兒,倒是有些意思了。”碧痕不解,要看那東西,王熙鳳卻攥的死死的。
當下,王熙鳳冷笑著,說道:“把她拉出去,先關起來,等著回過太太之後再發落。”
這一聲出,在場之人都嚇了一跳,花惜急忙說道:“二奶奶,這是怎麼了?”王熙鳳望著她,卻有幾分客氣,只道:“這件事跟別個沒有什麼gān系,你暫且先別問,我還要回太太再說呢,”又看其他婆子,問道,“——她們的箱子可都翻過了?”王善保家的跟周瑞家的都答應了。
王熙鳳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別擾他們了,你們睡罷。”周瑞家的便叫了兩個女人上來,將碧痕往外拉,碧痕不依,說道:“這是為什麼,她們都好好地,獨叫我出去?一把扇子算什麼?”
王熙鳳起身,說道:“真是不知死活的làng蹄子。把她的嘴堵了,關在柴房內。”當下便拉了碧痕出去,王熙鳳見花惜神色不定的,便又安撫了兩句,才出去了。
且不說王熙鳳同王善保家的幾個字去別處搜查。怡紅院內重關了門,幾個丫鬟睡不著,便圍著花惜問長問短,花惜只說道:“這件事實在糊塗,只不過先前看他們從碧痕的箱子裡搜出了什麼東西,只不知是何物……難道是什麼緊要的,故而璉二奶奶才變了臉?”大家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倦的很了,便都退了。
此夜,聽聞王熙鳳帶著人,將大觀園翻了個遍,黛玉的瀟湘館,迎chūn處,探chūn處,另連惜chūn的地方也沒放過,別的倒還罷了,獨探chūn不是個好欺負的,因惱他們胡鬧,疑心他們藉故欺負自己,且又被王善保家的不長眼、招惹到,竟狠狠打了王善保家的一個巴掌,連王熙鳳也沒給好臉色。
鳳姐是個有心計的,便只笑微微地道了歉出來。因此探chūn處只這一絲波瀾,然而迎chūn跟惜chūn那邊便沒如此好過的了,迎chūn屋裡,竟搜出了丫鬟司棋箱子裡藏著男人的物件,且又有一封私通小廝的信,此乃是鐵板釘釘的大罪,於是當下便命人將司棋拉了出去,偏生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兒,這真是打臉打在自己臉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王善保家的老臉丟盡,後悔不迭。
至於惜chūn那邊,卻只因小丫鬟入畫替她哥哥收拾了點東西,本不是大罪,怎奈惜chūn年小,xingqíng古怪,便不想跟這些沾上關聯,鳳姐雖想將此事搪塞過去,惜chūn卻堅持要把入畫攆了,因此竟也無法。
一夜到天明,大觀園內各喜各憂,難以言說。
次日,花惜便去王夫人處,名為詢問端倪,實則打探消息。王夫人見了她,便嘆道:“你是想問碧痕怎樣了麼?”花惜就小心問道:“只因昨晚上人去的倉促,我一時嚇住了,也不敢問,今日碧痕還沒回去,也不知怎樣了?”
王夫人嘆了口氣,說道:“難為你這孩子還想著她……卻哪裡知道,她素日在我跟前說了多少些你的不好呢……幸虧我是有主見的,知道你不是個壞的,故而沒信了她,如今果然是這個道理‘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可見我沒信她是好的。”
花惜驚道:“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王夫人說道:“你這孩子好是好,對寶玉上心,伺候的體貼,我是最放心的。只不過有一點,就是太賢惠了……只想著寶玉屋裡頭好好地,卻提防不了別人暗地裡對你下黑手,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了,先前碧痕時常過來同我說三道四的,起初還好,後來便只說你的不是,我只沒信她,……昨晚上鳳姐兒一場檢查,卻不是驗出來了?你可知道在碧痕箱子裡翻出的是什麼?我都難以開口說……那丫頭看來是個機靈敏捷的,我先前還想她能當你的一雙眼睛呢,這倒好,沒想到竟是個禍根,她私藏了寶玉的扇子,另外還有個污-穢的東西,我就不說了,總之連你也是不能聽的……如今我只叫人把她攆出去,遠遠地離了你們這房才好,你也不用惦念著她了,以後只再盡心地伺候寶玉便是了。”
花惜說道:“若非太太說,我竟然一點也不知的,只是真箇兒從碧痕那裡搜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來,想來也是我沒有盯得緊,竟沒察覺,想來甚是羞愧,求太太罰我。”當下便做出慚愧之態。
王夫人急忙說道:“她是個有心要算計的,你又是個實誠孩子,你哪裡能知道?快別說這些,何況她平日裡就跟你不對付,如今正好,好的壞的,一眼就知道,我也放了心了。”
花惜見狀,便也說道:“其實先前,我也是想二爺房內安安靜靜的,故而有些事也不好說……太太如今說了,倒讓我想起來,前些日子晴雯還在的時候,曾跟我說起來,說是有一日見碧痕伺候二爺洗澡,弄得聲兒很不好,我只當她多心了,就沒提,今日看來……”
王夫人聽了這話,眉頭一皺,說道:“晴雯?就是先前被趕出去的那個?”花惜答應。
王夫人沉思片刻,惱道:“這個碧痕,我真沒有看出,竟是如此賊喊捉賊,先前告完了晴雯,又來告你,我雖然不喜那個晴雯的輕浮樣,卻還是信你是好的,幸虧如此,不然不是反害了你?阿彌陀佛……”一時惱怒不休。
王夫人想了會子,又對花惜說道:“罷了,如今她遲早要去的,寶玉那屋裡,應該沒什麼禍胎了,倘若有,你也要多個心眼,該過來回我的,便趕緊來回,只別大意了。”花惜說道:“我謹尊太太吩咐。”
花惜便自王夫人房中出來,向著怡紅院而去。走到半路,忽地聽到有人叫道:“襲人!”花惜扭頭一看,一驚,看看左右無人,便說道:“二爺怎麼在這?”賈璉站在假山叢中,說道:“你過來,我有句話要同你說。”花惜說道:“我同二爺沒什麼體己話,二爺別要逾矩了,上回已經被人撞見,倘若給二奶奶聽說了,二爺沒什麼,我卻是死定了的。”說著,便轉身就走,身後賈璉跺跺腳,終於說道:“你給我記著,遲早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