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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等兩人一衝進去,身後的「咔嚓」聲戛然而止,屋內的燈光也在眨眼睛全部消失。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整我們?」印兒擰著眉頭衝著空氣喊道,上一層拔舌地獄,這一層恐怕就是剪刀地獄了。有人推著她們一步一步走。
黑暗中安靜極了,無人回答她,只有兩人輕微的喘氣聲。突然間,「嗶剝」一聲,印兒心頭一抖,見擺在屋內正中間的一根白色蠟燭亮了起來。
「千晛姐姐。」她下意識地喊了聲,與千晛站近了些。
千晛用手指敲了敲對方的手背,見木桌上的蠟燭一根根亮起來,皺著眉頭輕聲道:「沒事的,你看,他們似乎並不想害我們。」
印兒詫異地看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小鬼,他們站成一排客氣地對她和千晛行了個大禮,然後便齊齊伸出右手,沒有半點感情地開口道:「請。」
他們手指所指的方向,擺放著一張貴妃塌和兩張方桌,方桌上各自放著一張白紙、一隻毛筆和一方硯台。
「這是幹什麼?」印兒疑惑地問道。
「請。」一群小鬼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呆呆地說道。
印兒撇了撇嘴角,跟著千晛一同坐到貴妃塌上去,她將毛筆拎在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筆尖蘸著墨水:「這樣就沒意思了吧,這裡是你們的地盤,你們還像一個縮頭烏龜般躲在幕後?」
她望著不遠處跳動的燭火,共三支蠟燭,它們燃得極慢,像在給她們計時一樣。
「是熟人吧。」千晛將墨汁蘸得有些多了,沉著眉目慢慢舔筆。
「什麼時候猜到的?」三根蠟燭前的戲台上,突然浮現出一道藍色的身影,他搖著扇子背對著兩人。
印兒眯著眼睛看他一眼,哼了一聲,下一秒卻端起硯台便朝藍色身影的腦袋上砸去:「滾你大爺的元懷冬!」
「姐姐,這麼粗魯,不好。」元懷冬回過頭來,他並沒有躲閃,任由硯台砸中他的腦門,黑色墨汁順著他的額頭滴落在藍色衣裳上,衣裳在瞬間變得漆黑。
「剛剛沒猜到,現在,都猜到了。」千晛望著一身黑色,毫髮無損的少年,低頭冷笑了一聲。
「阿溪呢?」印兒反應得快,瞬間全部明白過來,「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你覺得呢?」元懷冬合上摺扇,看著印兒的眼睛,指了指一點點正在燃燒的蠟燭,「時間不多。」
「你威脅我。」印兒咬牙切齒地瞪著元懷冬,最後卻不得不泄氣地坐下來,「有什麼要求?」
「選擇能讓最多人活下去的路,只有紙上的兩個選擇,兩位,不要答案不一致哦。」元懷冬翹起嘴角,彎著清澈的眼睛,「不要害怕,只是玩個遊戲而已,輸了就會放你們回去。但如果一開始不玩的話,是沒有機會的。」
輸了就會放她們回去,為什麼不是贏了。
印兒攥著毛筆,一抬頭,卻見元懷冬消失了,他背後掛著的戲台帷幕被小鬼緩緩拉開。
「啊——」
戲台的左邊,一個小腹微微隆起的婦人正坐在床上扯著嗓子哭,她的邊上是一個白髮老太婆:「女兒啊,你就把這個給他喝了,嫁給陳員外吧!他不介意你帶著小的過去。」
戲台的右邊,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蜷縮在床上,咳得昏天黑天,他床邊的痰盂罐里,盛著烏黑的血。
婦人哭哭啼啼:「可是,他是我的相公啊,我不能毒死他。」
老太婆嘆氣:「他都病成那樣了,早晚得死,他死了,你帶著我的外孫守活寡嗎?趕緊的,把他弄死了,我們跟著陳員外進京,到時候誰還認識你是誰!」
婦人攥著藥瓶子:「可是……」
老太婆甩手:「你自己看著辦吧,你不選,我和你肚子裡的孩子都是死路一條。」
話音一落,戲台上的人瞬間全部僵住。
「請。」小鬼們似乎只會說這一個字,他們恭敬有禮地讓印兒和千晛做選擇。
「請什麼請!」印兒看著紙面上浮出來的兩樣選擇,一個是「毒」,一個是「不毒」,她將毛筆甩在桌上,面上冷笑,「不選,我不想操作別人的命運。」
「請。」小鬼們在請她們落筆。
——選擇能讓最多人活下去的路。
印兒偏頭去望千晛,見對方同她一樣,不疾不徐地把筆撂在硯台上。
「兩位姐姐,不遵守規矩可是出不去的。」元懷冬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笑起來。
「你們騙我們進來,留我們在這兒,難道還是為了讓我們出去不成?」印兒譏誚道。
元懷冬低著聲音道,「可你不操作別人的命運,別人就要來操縱你的命運。」
語罷,光線昏暗的屋子突然變成藍色的大海。
大海里,一條金色長龍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
「或許,你們可以重新選擇,」元懷冬道,「我不威脅人,我只是給人看到事實而已。」
印兒攥著拳頭,臉色瞬間垮下來。
「不選擇嗎?」元懷冬笑了一聲,「其實我都告訴你答案了,選『不毒』,不是嗎?為什麼之前都願意一關一關地朝危險走下去,現在卻連選擇都不敢選了呢?難道日後都不選嗎?」
「日後可以有第三條路!」
「可有時候真的只有兩條路,甚至由不得你選擇。」元懷冬的話輕飄飄的落下,戲台上便只剩下那個垂死男人,他的過往像走馬燈一樣一一浮現,「你看這個凡人,他一生躊躇掙扎爬向光明,可暗夜盡頭還是暗夜。他早起晚睡,頑強攀登卻依舊跌落平地。他悲傷失落,可萬箭穿心後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平凡的人生,最終孑孑獨行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