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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天安接過白澤手裡的全部鬮,自己重新打亂了一遍又一遍,才重新攤開放在眾人面前,「什麼規矩。」
「有字的人活下來,沒字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白澤說。
這話說完,天安便又轉頭把鬮打亂了一遍,每一遍都是膽戰心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著什麼,她只是希望能真的公正再公正一些,不是註定好的結局。
她其實就是害怕當活著那個。
如果所有人都死去的話。
「再怎麼打亂也只有六個鬮啦,」花小肆難得地揚著眉笑起來,走到天安身邊,自在隨意地搭在她的肩上,「我先抽一個?」
她說完,閉著眼睛隨便取了一個。
「我第二。」一直抱著手站在旁邊的月神走過來,隨意拿了一個。
天安望著還剩的四個鬮:「我……我第三吧。」
她盯著四個一模一樣的鬮,隨便抓了一個,剩下的三個便由敖澈、龍瑔和熹微分攤。
第一個打開的是花小肆,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也是她:「唔,沒有字誒。」
「行,我先出去了。」
第二個打開的是敖澈,他擰著眉看了眼,便跟在花小肆背後出去:「我也沒字。」
月神攤開紙團:「無。」
天安抓著鬮的手心便一下子冒出汗來。她盯著千晛姐姐,可對方在與她視線相遇的一瞬間,便偏頭避開。她又去盯白澤,白澤卻看著走出門的兩人。
「哥哥和嫂子呢?」天安等著還未拆鬮的兩人,掌心的汗水都幾乎把紙張濡濕了。
兩人並肩站在一塊兒,動作同步地打開,望了眼,闔上紙張,朝白澤和千晛點頭:「那我們先帶胥公子和各位妖王出去了。」
胥伯言被雞老闆救過來了,但眼裡無半分神采,料想聰敏如他,應當猜到鳳凰已經不在。天安還沒來得及問為何胥大哥不參與,白澤便搶先給了她答案:「因為神官大人此身並無靈力。」
沒有靈力的人參不參與都沒關係。
有靈力的人則自行選擇。
胥伯言路過天安身邊:「天安姑娘,交給你了。沒能幫上忙,還添了麻煩,實在是抱歉。」
「是我們對不起……」天安話還沒說完,龍瑔便接了話,緊緊擁抱住她,「你來人間歷劫時,哥哥太弱小,什麼都沒能給你;等哥哥登上皇位時,你卻又犧牲在了酆都。這樣看來,好像哥哥一直都欠你許多,想還,如今又沒機會了。」
「哥哥?」天安的雙手僵在空中,「你在說什麼呢?」
「不過哥哥,一定會和你嫂子一起,幫你打好最漂亮的一戰。」龍瑔說完,便鬆開手,同熹微一道,走出門。
沒字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是怎麼自然知道的?
還是這一切,其實本來就是給她預備的。
如白澤最開始所說,抓鬮只是為了避免爭執和退讓。不過,這個爭執和退讓,只是她一個人的爭執和退讓。
當其他人都「公正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選擇,剩下的便是她不得不放棄爭執與一往無前。
「好了,小狐狸,就剩你了。」
屋內只剩下三個人,天安看著白澤等待的眼神:「不是早就給我預定好了嗎?」
她打開黑色紙團。
——弒神成神,創世新生。
當年始祖在聽風眠送給她的話。
「不是我給你預定好的,你看,早就預定好了不是?」
「在最開始,那麼快樂的時候,誰會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白澤說。
「我的命運跟天帝勾連,所以如果我們勝利,我總會死的。唉,因此,如果自己的死,能為一個可能新生的六界貢獻一點力量,也是一件極大的幸事?」
仿佛快要做完手頭所有的事,白澤終於忍不住呲著牙大笑起來,踱著步子聳著肩膀走出大門:「我去找一下小青龍呀,你們慢慢聊。」
他一走,屋內便安靜下來。
半晌,有人嘆了一口氣,開口:「我以為千晛姐姐也會同他們一樣,交代一句什麼,便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個大門。」
千晛終於抬起頭,看著天安的眼睛:「我會陪你到最後的。」
「千晛姐姐口中的最後是什麼樣的最後呢?」天安苦笑,「如果最後還是會走的話,那就不是最後。」
千晛的話便在此間沉默。
她走向天安,摸了摸小姑娘冷冰冰的面龐,認真地說:「興許會回來的。」
興許,可能,應該。
最煩這三個詞,為什麼不說一定?
為什麼不說一定會回來。
如果回不來了?這時候聽信這番「興許」話而滿懷期望等待的人,到時候期望落空,上天下海遍尋不到,她又該去何處抱著她心愛的姑娘哭泣,問她:「為什麼不回來?不是說興許會回來嗎?」
只是興許會回來,又不是一定會回來。
無處可尋、了無蹤跡便會這樣回答她。
「第一個離開的人是誰呢?」
可是再掙扎又有什麼用,誰都不願意要她的退讓,除非她選擇放棄。
千晛擁著她,小聲地開口:「很快了,剛剛白澤說要去見敖澈一面,應當是給他送行。」
「他們要做什麼?」天安問。
千晛道:「龍軀化城,固若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