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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啊?」陸岐望著千晛,紅著眼,「怎麼會這樣。」
千晛的指尖還在打顫,眉心的印記退散下去,她搖頭,望著在一瞬間消散的魂魄,不想說話。
明明是成功了的。
雞老闆從屍體邊上爬起來,頗為生氣。他不知道為何一個人執意想死,甚至不惜魂飛魄散。他低頭盯著這具孤伶的屍體,猛地瞥見屍體所穿蓮鞋裡似乎有東西,頓時壓住心中的怒火,「這是什麼?」
那是一張沾著血的素箋,上面寫著秀雅的小楷,「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印兒感到眼皮一陣亂跳,盯著那枚素箋,是贈予情郎的詩句?怎的會漏在鞋間,還是說有人放進去的?
「這背面是不是還有字。」陸岐忽然道。
眾人回神望去,那素箋的背面隱隱約約竟是用血滴出來的「救」字,那個字寫得太慌忙,筆畫不完備,以至於從正面看,還以為是沾了幾道血痕。
「天殺的,」雞老闆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以本使者活了幾千年的經驗來看,這陳家姑娘就是沒腦子被薄情郎害了,她爹拼了命救她沒救過來!」
「住嘴,死者為大。」印兒面色陰沉,頗為不悅,倒不是因為雞老闆的話,而是因為她也是這樣猜測的,她走到陳員外的屍體旁蹲下來,掰開他僵硬多時的手指,發現果然有傷痕。
有人拼命護著你想讓你活下來,你卻趕著去死。印兒看著陳小姐那具屍體,又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千晛,早知道不救了,渡個屁的魂,搞得剛剛像被掐斷了一口氣,現在渾身難受。
不過,也只是猜測罷了。印兒氣的,是剛剛明明魂聚了,那陳家小姐卻選擇自散魂魄。
「算了,尋個好地方,將陳員外和陳姑娘葬了吧,也算對得起這場緣分。」印兒開口道,瞥了眼小弟陸岐。
陸慫岐卑微,卻力大無窮。他點頭將父女倆抬上印姐姐幻化出的木板車上,長長地嘆了口氣,「一路走好。」
印兒跟在千晛身邊,看著前面拉車的人,又問道,「剛剛,你沒事吧?」不知道為什麼,跟這話少面冷的小月老說話時,她總想擺出個笑臉,「像你昨日在林間安慰我一樣,我也想說,這不是你的錯。」
千晛看了她一眼,沒理她,低著頭往前走。
印兒跟在邊上嘰嘰喳喳,「你剛剛真的還蠻厲害的,不救人的時候,眉心那玩意也能出來嗎?我覺得很好看。」
千晛聞聲竟然用手背蹭了蹭眉心,「不好看。」
「好看!」印兒道,真的好看,她見過人間美人千萬種,偏覺得這天牢里驚鴻一瞥的小神仙美得天理難容。
「不好看。」千晛又道了聲。印兒爭著說「好看」,沒聽到千晛那微弱的一句,「獲罪之神眉間才是烈焰紋。」
天上神祗的是金光紋。
「阿嚏!」彎月站在雞老闆身邊走著,忽然皺著鼻子打起噴嚏來,「味道好重啊。」
「哎呀,忘了這茬,」雞老闆推著車,猛地想起剛剛有事沒辦,慌忙拿出那張紙人,「彎月,你聞聞,這味道好熟悉,我有點不太想得起來。」
彎月「哦」了聲,悻悻地湊過去聞,突然叫道,「雞老闆!你又偷偷跑去城南醉花樓了!」
雞老闆老臉頓紅,趕緊擺手,「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城南醉花樓,大雁城最紅紅火火的青樓。
一群人「嘁」了聲,你一嘴我一嘴地互相逗樂著。好像剛剛令他們難過的事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斜陽照在大地上,拉出一群人長長的身影。
印兒想,這群人都還沒打個商量呢,怎麼看著就像要往城南去的樣子。看來,不止她一個人愛管這紅塵閒事,同悅客棧里也是一堆「三五成群就敢九天攬月和五洋捉鱉」的傢伙。
「醉花樓,什麼地方。」千晛不知道大家在鬧什麼,偏頭一臉好奇地問印兒。
印兒抿唇,挑著眉驚異地看了她一眼。千晛盯著她,更加好奇,為什麼印兒要對著自己這樣子笑,就是狐狸眼都快眯成桃花眼這樣笑。
「千晛姐姐,醉花樓就是,」最安靜的憐月正準備出聲,就被印兒一把捂住嘴拉到身後。印兒撿了路邊一朵小野花攤在手中,望著千晛道,「賞花的好地方!一塊兒去?」
千晛看著那朵漂亮的小黃花,猶豫著點了點頭,「嗯。」
憐月被捂著嘴,可憐巴巴地嗚嗚嗚,狗爹說女孩子不能去那種地方!
第8章 八世折尾(一)
「老闆!再來一碗切疙瘩和兩盤油泡泡!」陸岐和雞老闆各自吸溜著嘴裡的麵條,一同舉手喊道。
彎月和憐月咬斷麵條:「我也要!」
應月喝光碗裡的湯,「這裡這裡,也要!甄糕、煎燜子、炸三角、水煎包再各來一盤!」
半個時辰前,她們於城南安葬好了陳氏父女兩人,便步行至城東,本想去探探那醉花樓,不想醉花樓今日關了門。尋了人打聽,才知那醉花樓今晚有花魁大選,白日閉門是在做大選準備。於是,他們一行人便決定於附近店家尋點吃的。
印兒一路上吃了不少野果子,現下鼓腹含和,閒得沒事便挨著千晛坐著,試圖跟對方搭上幾句話,「千晛姐姐啊,」印兒歪著腦袋出聲喊人,「你不餓嗎?來杯茶怎樣?你是不是困了?還是太無聊了?要不你跟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