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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眼前人的第一刻, 便動了動嘴皮子, 虛弱地喊了一聲「敖泧」。
敖泧頓時精神過來,下意識地舒展開眉眼, 她正準備問對方感覺如何,對方就又闔上眼, 一頭栽進她的懷裡。
累極了, 還發著抖。
敖泧皺眉, 忙把身上的外衣脫下, 把人背起來,尋了個四下簡陋的山洞,將人放下。尋了些枯枝樹木,升起一團火,為人取暖。她又收集了點葉片上乾淨的露水,裝在竹片裡,煨得溫熱,點點潤著花小肆乾涸的雙唇。
這一連串動作,若是再換上以往的錦衣與笑容,瞧上去,大抵就還是原本的敖泧。
以至於,一身惡汗的司簿尋至此時,如見鬼魅般盯著敖泧,質問她:「你在做什麼?」
寧靜的夜裡,聲音顯得尤其吵鬧。
花小肆微不可聞地蹙起眉心,敖泧便站起來,一記冷眼望向站在洞口的人:「看不出來嗎?我在給她療傷。」
她說話時,壓著聲音,似乎也在讓對方小聲點。
司簿哼了一聲,分明的不屑,衝進洞內伸手要抓花小肆,被敖泧一抬手,掀出半米,摔在地上:「滾遠點,不要在這裡礙事。」
敖泧看著司簿顫巍巍地爬起來,憤恨地說。
「殿下,您難道還真信了不成!」司簿氣不過,「同樣是靈器,三清蓮能被輪迴鏡對付成這樣?太可笑了,方才的打鬥,分明是她,花小肆,故意輸的!」
「她在利用您,讓您為她心軟!」司簿說完,摁著胸口劇烈地咳嗽幾聲。看來,跟敖澈的對戰,並沒有讓他嘗到甜頭。
敖泧眯著眼未開口,半晌,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找個地方療傷,暫時不要打擾我。」
她說完,不待司簿回應,便出手將人推出山洞,橫空化出一條黑氣四溢的金龍,盤亘在洞口。
如此,方寸天地間,便又安靜下來。
火光映襯著山洞,枯枝樹木在火花里「嗶剝」地響著。
敖泧坐在地上,把雙手放在篝火上。篝火照著她的雙手,讓一雙手看起來透明發光,與她身上的顏色明顯不同。
她看著火光,灼目,於是下意識地把頭偏向靠著牆,凝視睡著了的人。
長而翹的睫毛在鼻翼兩側落下一層扇形的陰影,像花瓣一樣漂亮的嘴唇失了血色,緊緊閉著。身上穿的永遠是粉色鮮亮的衣服,映著如雪般白嫩的面頰,笑起來像冬天突然間開出一整片春天一樣,把靜眠深海里的人拉入四季喧鬧。
心臟就在滿眼芬芳的花田落空一拍。
喜歡與愛意就趁機肆涌而來。
於是,在花田裡接吻,在蓮池裡肌膚相親……把所有的嫉妒、不安、苦楚都拋之腦後,當喝醉了一般,滿心滿眼只有與纏綿人的一方世界。
然而,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放肆的花小肆和無害的敖泧之間的事。
不是現在妥協的花小肆與仇恨裹挾的敖泧之間的事。
「敖泧。」
敖泧把臉埋在掌心,長嘆一口氣,忽然聽到身旁人囁嚅地喊了聲她的名字,忙抬起頭來,以為對方醒了:「小肆?」
她喊了聲,沒有回應,才知是囈語。
她便彎著嘴角悵惘至極地笑了聲,喊她名字做什麼?倒不必如此心有所感,念念不忘。因為等一夢醒來,如司簿所說,她也是要問對方為什麼故意認輸的。
於是,此刻,看著花小肆,敖泧竟然希望對方不要醒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她也這樣安安靜靜地陪著坐著。時間就此靜止,她可以想像兩人之間發生的所有好,也可以想像花小肆為她擋虛空之劍時,是真心誠意歡喜她的。
可是,哪有那麼多事事順遂。
篝火將盡,又添新柴時,花小肆便蹙著眉尖清醒過來。
她醒來時,敖泧站在洞口,與她隔了十步之搖,抱不到也拉不住,只能一個人扶著牆站起來,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該說什麼。最後,靜默片刻,抓著身上的披風,看著對方的背影,道了一聲:「謝謝你救我。」
敖泧立在風口:「不必,若非你擋那一劍,躺著的人應該是我。」
花小肆便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瞥了眼近乎痊癒的手臂,慢吞吞地走到敖泧身旁:「衣服還你。」
敖泧轉頭看了眼花小肆背部的傷口,沒要。
花小肆便抓著衣服,又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若你真像之前所說,同我站成一線,我救你,難道不是應該的?」敖泧朝花小肆走近了幾步,花小肆後退,她便又近幾步,直至抵著洞牆,花小肆才停下來,不得不抬頭與敖泧雙目相望。
兩人湊得近,呼吸都盡數落在對方臉上。
敖泧把手貼在花小肆的腹部,冷著臉用拇指輕輕摁了下。手上溫柔曖昧,嘴上卻是不饒人:「蝕心蠱呢?什麼時候沒的,還是說其實這玩意對三清蓮本來就沒有用,你從一開始就是裝的?」
花小肆眼神躲閃,不知如何作答。
「我就知道。」敖泧便勾著唇角笑笑,眸光黯淡,極深的失望,「我當初讓你走的,你非不走,還說是因為喜歡我,也是像這般騙我。」
「我沒……」花小肆話沒說完,便被敖泧掐著脖子把聲音中斷。卡在脖子上的手是真的在用力,花小肆漲紅著臉,覺得自己再不推開就可能被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