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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不是可憐了大雁城現在的百姓嗎?」印兒走過來,看了端坐在一旁的千晛一眼,那人面色正常,應當已無大礙。
「不盡然,」雞老闆難得地十分正經,「白幸烽早些年,可是勵精圖治,把這大雁城治理得十分繁榮的,不然你看那些異族怎麼不敢入侵?是這一兩年,大雁城才開始不對勁的。」
「倒是你,昨日為何被腐鴉咬傷?」
狗妹齊聲接話,「印姐姐說妄伽山上有屍鬼。」
「什麼!」雞老闆激動地猛一拍桌,熱茶潑在雞爪子上,燙得抱著手跳起來,「屍鬼?怎麼會有屍鬼這玩意,天殺的,不會是操練的城西的屍體吧!」
印兒看向他,撐著手,無奈,點頭。
「雨停了。」千晛忽然望著窗外出聲道,「有人。」
眾人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集市上居然有人打起來了!
「瘋子瘋子!滾遠點!」有人掀翻了攤子,大聲吼著。
印兒趴在窗戶邊上,看到戴著斗笠和披著蓑衣的小販將一位鬢髮虛白的男人推翻在地,「是陳員外!」
「你殺了我女兒!你殺了我女兒對不對!你殺了我女兒!你們殺了我女兒!」那個昨日尚歡喜的白髮人匍匐在地上,要抓住每一個過路女人的裙邊,他的身後,裹著一張草蓆,草蓆里的黃衣少女安靜地躺著,血肉模糊被剝去麵皮的臉上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怎麼會這樣!」印兒震驚,想要衝出去,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千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邊上,對著她搖頭,開口道,「奇怪。」
印兒愣了下,是呀,這太奇怪了,守城如此森嚴,這個陳員外是如何進來的?
「救命啊!救命!」集市上的人忽然四處奔散。只見那黃衣少女的屍體歪著腦袋站了起來,張著血盆大口欲撕咬抓在手中的小女孩。
「娘,娘!」小女孩被掐著脖子拎在半空中,遠處的婦人撿起地上的棍子,一咬牙,欲衝過去。
「不要打我女兒,不要打我女兒!」陳員外撿起地上的爛菜葉子,慌亂地朝往婦人身上砸去。
「巧兒!」婦人摔了一跤,看著黃衣少女低頭即將咬在自己女兒的臉上,兩眼緊閉,幾欲昏厥。
同悅客棧內,瞬間萬勢待發。
「大膽孽障!」集市上忽然有聲音從天而降。
只見那屍鬼艱難地仰起頭顱,在手中的小女孩被摔在地上之際,眾人便見那屍鬼在一瞬間被天降拂塵撣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而那小女孩,竟被騎著馬奔過來的人撈住。
小女孩躺在男人懷裡,聲聲喚著,「娘!娘!」
「已經沒事了,不用哭了。」騎在馬上的男人溫柔地說道。
「是白城主!城主大人!」集市上的百姓目睹了剛剛那驚悚的一幕和看到策馬前來營救的人,都歡呼起來。
小女孩安然無恙。
「白某治理無方,才令城中出現此等孽事。故遍尋天下,於昨日尋得一位得道高人,今時今日,便要好好收拾這城中亂象!」
印兒看著那城主飛身下馬,將地上的婦人扶起後,將臂彎中的小女孩放下來。那小女孩一邊哭著一邊怯怯地縮到自己娘親身後,城主寬慰那婦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婦人早已淚眼婆娑,抱著女兒萬分叩謝。
「各位,竇道長今日,便為民除害!」
不可以!印兒手中升騰起熊熊烈焰,欲燒了那白毛拂塵。從天而降的高人像感知到了她的存在,但依舊毫不在乎地指揮拂塵在烈焰中穿行。印兒看著她的真火被浮塵吸收殆盡,只得被迫撤回。然而她剛一撤回,便見那拂塵直挺挺地敲在那黃衣少女的頭頂。
剛爬起來的黃衣少女又渾身僵住,她沒有臉,沒有表情,不知道痛不痛,最後,頭顱從脖子上滾下來,屍首異處。
「好!好!」集市上縮成一堆的人拍手慶賀,他們驚嘆地看著那一身道士袍的高人走向城主,「白城主,這隻屍鬼已徹底滅了。」
頭頂紫金冠的城主神色威嚴地看著他的城民,「各位,白某相信竇道長一定有能力助大雁城恢復安寧!」
眾人歡呼,只有那渾身髒亂的陳員外艱難地爬向他的女兒,抱著女兒的頭顱,渾身發抖地喊不出一個字來。
城主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又道,「死者的親眷,我們一定會好好彌補。」他說完,在眾人的目光下朝著那具屍體走去,弓身溫和地道,「陳員外,真是對不住,未曾想您的女兒最後是這般模樣。」
「死,死了?」人群中忽然有人怯聲說道,仿佛受到了驚嚇。
那瘋瘋癲癲坐在集市中央的白髮人,被人輕輕一碰,倒在地上,竟然咽了氣。
只不過,他的懷裡,還緊緊抱著他女兒的頭顱。他睜著眼睛,不知道在看誰,死不瞑目,好不甘心。
第6章 耿耿不寐(五)
同悅客棧內,三位黑狗少女坐成一排,趴在桌子上,哭得整整齊齊。
陸岐站在一邊,手忙腳亂,一會兒難受地,「彎月,別哭啦」,一會兒皺著眉頭,「應月,不是你乾的」,一會兒仰天嘆氣,「憐月,哭半個時辰了,停一停好嗎」。
亂,非常亂,除了哭聲與安慰聲,還有雞老闆聲音難聽的碎碎念,「你們瞧見那道士沒,穿著青沉觀的道士袍!你們知道青沉觀嗎?就是人間第一大道觀,也算是一處天寶福地。裡面的道士個個道法了得,不過聽聞他們衝著修仙去的,怎麼出來管紅塵閒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