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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若軍隊不去,那這世上還有誰會去救那些百姓!」龍瑔站出來,盯著站在龍椅之前的人,「古殷從未有過鼠疫,因此鼠疫之初,又有誰會料到這是鼠疫,西涼攻酆都,天安破巫山,這本就是當時的她不得不做的事!如今她向朝中求援,朝廷派兵相助,亦是您該做之事!」
「酆都是古殷的酆都,不是酆都的酆都,父皇如此不管不顧,是想要天下人恥笑嗎?」
「放肆!」皇帝氣得將桌上的奏摺悉數朝龍瑔頭上砸去,「你該知道你在對誰說話!」
龍瑔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由著奏摺砸在頭上,未往後退一步:「兒臣只不過陳述事實罷了。」
「你簡直!」皇帝氣得胸口大喘,一旁的蘇公公趕緊過來攙扶,滿朝文武除了右相大人亦震驚地看著九皇子,天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龍瑔只是低頭冷笑了一聲。
這一笑,徹底激怒了皇帝,朝中一直都在說九皇子意圖篡位,其心可誅,他原本是不信的,可眼下,容不得他不信。皇帝推開扶他的太監,揚起手正準備叫禁衛軍統領將人帶下去,卻聽見外面一聲驚雷,金鑾殿外便淅淅瀝瀝地下起大雨來。
明晃晃的閃電劈在殿外的石階上,恍若一條白龍降世,嚇得皇帝一屁股坐在龍椅上,滿朝文武立即噤聲。
天空烏雲密布,閃電縱橫,金鑾殿黯然失色,人心惶惶,實在是大凶之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下起雨來了?」皇帝驚魂未定地坐在龍椅上,著急地喊道,「左相,左相,你快幫朕瞧瞧。」
左相在心裡順了口氣,以一種大無畏的姿態站了出來,鏗鏘有力地答道:「回皇上,老天爺是因為剛才九皇子惹怒您的話而生氣呢。」
龍瑔又冷笑了一聲。
右相快聽不下去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了左相大人還一味地拍馬屁:「皇上,上天震怒,是因為巫山以西鼠疫肆虐橫生,百姓怨聲載道,國土外族入侵,朝廷醉生夢死!」
「右相大人……」右相一派的官員根本沒有機會堵住胥大人的嘴,只能膽戰心驚地看著皇帝,心想,不止是九皇子瘋了,右相也瘋了。
左相一派的官員則端著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故作害怕地看戲。鼠疫與他們隔了十萬八千里,打擾不了他們的高枕無憂。
皇帝大怒,但聽著殿外的雷聲,卻只敢憤恨地望了一眼朝下眾人,然後站起身忙不迭地離開龍椅:「退朝退朝!日後再議!」
朝臣如蟻潰散,唯留九皇子與右相愣在金鑾殿中。
「太子殿下,您做好決定了嗎?」右相負手而立,神色悽惶,沉聲而問。
九皇子望著殿外越下越大的雨,笑著往外走:「右相大人,你說史書日後如何評判?」
「任他愚忠之臣論春秋,行事者但求上不愧己,下不愧民。」
九皇子的身形頓了一下:「我會調兵前去。」
巫山西。
天安在進山前,分別從巫山縣、江陵府、安城借一千九百名騎兵,加上她自己的百名鐵騎,共計兩千人。從夏末到冬初,她用了一個月才將占據巫山的蛟蛇與部分蛇群絞殺殆盡,雖一些蛇順水逃脫不少,但好歹將通往酆都的路清掃乾淨。此時山中的眾人並不知道巫山縣與酆都城中發生了鼠疫,休息療傷之際,他們正在為如何攻打西涼而焦急。
「公主,您的傷確定沒事嗎?」鐵騎軍統領看著天安左臂上浸血的白色繃帶,著急地道,「公主,要不先別入酆都了吧,您看,現在都沒有西涼的軍隊攻進巫山,是不是表明花將軍他們並未徹底失守?要不,我們等朝廷的援軍來了再行商議吧。」
天安坐在地上,唇角、鼻翼、額頭處皆是細小的傷痕:「開什麼玩笑,等到酆都徹底失守,巫山以東全部完蛋。」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讓人看起來害怕。
鐵騎軍統嘆著氣揉了一把臉,把手中的水壺遞給天安:「那公主喝點水,我去安排,趁著月色今晚就開始行動。」
天安接過水壺,搖了搖,無奈地笑了下,又塞上塞子。她們的水早就不剩多少了,清江水與山中清泉噁心得難以下咽,只能靠天上的雨水,而一向多雨的巫山地區,竟然好久沒下過雨了。於是,還能撐就不喝水,省得浪費。
只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朝廷的援兵又什麼時候會快馬加鞭地趕過來。天安捂著臉靠在身後的石頭上,她真希望這場仗能快點打完,因為她之前收到孟娘的消息,說老師前不久醒了。
她突然間,便覺得這難捱的日子又有了些許盼頭。
夜深,天上的月亮照耀著淒涼的巫山一帶。
天安帶領兩千名騎兵偷偷接近酆都,在她們共同的揣測中,認定的事情是花將軍應該與西涼軍在酆都以西的邊境,玉嶺以東的地帶交纏,至於酆都東處的城門,應當是安然無恙的。
一行騎兵奔走了小半個月,終於在第二年驚蟄之日趕到了酆都城外。不過,戰況當頭,根本無人記得日子已經流逝到了古殷十六年的仲春時節。
慈寧宮外的桃花是仲春時節最早盛開的。
因為那是天安十歲時專門去太嘉山挑選的撒金碧桃。撒金碧桃和別的桃花不一樣,它一樹可以開出多種顏色的桃花,一朵桃花又可以開出不同顏色的花瓣,熙熙攘攘,五彩繽紛地擠在一起,讓清冷的慈寧宮變得有些許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