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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拙於唇舌的人,儘管許多人都以為他是。他平時保持沉默,只是因為更想安靜地思考,而非不善於表達。但是當他偶爾試圖形容一下夏月的時候,流暢的思維和語句就忽然凝滯不動,只有簡短的詞語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按照不同次序排列組合。
他曾思索過為什麼。世間的謎團都曾讓他產生過疑問和思考,這一個當然也不例外。
“我知道為什麼。”
深夜的南賀川旁,止水拍著他的肩,忍著笑,卻仍然有些笑聲被漏出來。那些聲音跌進南賀川湍急的水流,流向蒼茫的黑夜深處。
“為什麼?”
“你害羞了啊,哈哈哈……”
水流拍打著石壁,不斷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他的目光能穿透黑夜,看見水流的形狀和樹枝被反覆沖刷的模樣。他望著這一切。
“是嗎……是這樣啊。”
止水應該是覺得他的反應太過平淡了。他停下笑,認真起來。
“那麼,到底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問。
“夏月啊。你喜歡她,還是不喜歡?”
“喜歡嗎……”
“喂喂,鼬,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我非常喜歡她。”
“……什麼?”
“夏月。”他重複說,“我非常喜歡她。”
他望著沉沉的夜色,還有夜色里渾濁的霧氣。他感到世界都在他的眼底。古老的南賀川水沖刷過岩石,沖刷過植物,沖刷過古老和現代,從一個四季奔向另一個四季;自然總是給人以一成不變的凝固之感,唯有人類的時間如此短暫。
“居然這麼……鼬,不得不說,你總是會讓我感到驚訝。”
止水吶吶的聲音被夜風阻隔在思維之外。當他凝視著世界的時候,天地間就只有他和世界,再無其他。
自然是緩慢的,人類的軌跡和情感卻在變化。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注視未來的模樣,但偶爾,過去的光陰也會匆匆經過。
遺忘是人類大腦自我保護的機制。大部分人都會忘記幼年時初見某個人的情景,但鼬不在此列。他記得應該記得的每一件事。
夏月總以為他們是在醫院病房裡認識的,但那只是因為她忘記了。
他第一次見到夏月,是在木葉清冷的街道上。
那時第三次忍界大戰正如火如荼,他還處於一個大人們都以為他什麼都不懂的年紀,默默地觀察人們的言行,記憶並思索著人們關於戰爭的交談。他思考得太專注,以至於大人們有時會取笑他,說他成天一臉嚴肅,也不知道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那麼多心事。
“戰爭”並不是一件可以取笑的、輕鬆的事,當時他已經通過自己的觀察明白了這一天。但為什么小孩子的思考就會讓人發笑?他並未感到任何自尊心的受創——這一點與他後來的弟弟很不一樣——他只是感到疑惑。
——如果能親眼見一見就好了,那種叫“戰爭”的事物。
他隱約萌發了這樣的念頭。
大人們總說,他是個能幹的孩子。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句誇獎,但他的確很高興能夠幫上一些忙,哪怕只是一些跑腿的小事。他可以走出族地,自由地走在街道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抬頭可以看見彩色的宣傳畫報被風吹得颯颯作響。
在一個陰沉沉的天氣里,他為母親買回來了晚飯需要的咖喱,正打算去後院練習手裏劍,母親卻制止了他。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鼬,今天就去找其他小朋友玩一玩,好好放鬆一下吧。”母親給了他一個零錢包,堅決地將他推出家門,還建議了幾個可以作為玩伴的人名。
他記得那幾個小孩子,卻沒有和他們一起玩的興趣。那些團泥巴、扔沙子,互相追逐著扮演忍者的過家家?算了吧。
他一路走一路思考,在心裡很有條理地列出了幾個可以去的地方,比如族地外的練習場、圖書館,他仍舊可以不受打擾地完成自己的修煉計劃,或者讀完上一次沒有讀完的書本。嗯,圖書館的字典應該不會被人借走吧?目前的他還需要藉助工具書才行。
很可惜,那天圖書館臨時閉館,原因是倉庫整理。他抬頭看著公告上龍飛鳳舞的墨跡,覺得有些傷腦筋,卻也只能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在轉角的公園裡,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只要不下雨,公園裡總是有孩子的。最受歡迎的是滑梯和鞦韆,其次是沙坑。誰能占領這幾個地方,誰就是孩子群里的上位者。
這是鼬總結的現象。
滑梯、鞦韆、沙坑都被占領了,充滿了孩子吵鬧的叫聲。但在公園邊緣靠近街道的花壇上,還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正翻閱手裡的書本。她看得很專注,外界的喧鬧根本打擾不了她。
鼬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對她有印象。那也是個宇智波,而且就住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
“……怎麼了?”
結果她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詢問。
他頓時感到些許羞赧。他習慣觀察四周,卻並不習慣被當面說破。於是他用一個反問來繞過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