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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什麼身為女孩子的自覺，就這樣直白地將少年的心思全部說了出來，末了還眨著碧色的眼睛，帶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著他，“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

　　  若是少年時的奇牙，大概會紅著臉抵死不認，絕不顯露半點對少女的依賴和喜歡。

　　  可現在，奇牙在心底輕輕嘆息，沒有心力去掩飾辯解。

　　  “奇牙，你不想殺我，但是你需要給自己一個證明，所以你不斷告訴自己，必須殺掉我。”少女說。

　　  “什麼證明?”他問。

　　  “你能繼續當殺手的證明。”

　　  一時間駕駛艙里靜得只剩下儀表閃爍的燈光。年輕的殺手靜默不語，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變成了一塊飛鏢靶，剛剛少女的話就像一隻飛鏢直接射中了最正中的紅心。

　　  他從十二歲打傷母親離家出走開始，就不再是個殺手。雖然因為漂泊無依不得不回到揍敵客，但他說到底還是那個會離家出走不願意殺人的銀髮少年。

　　  面對奇牙的沉默，似乎是感到心疼和無奈，阿特米西亞閉上了眼。殺手看著她，好像透過她的眼皮看到了在她眼前鋪展開的漫天色彩，漩渦一般將人吸入其中，但正如她所說，很美，很美。  

　　  ☆、chapter 5

　　  送藝術家回到畫室後，奇牙遠遠離開了藝術展覽館，在距離最遠的賓館訂了房。他決定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再見那個少女。還剩兩天時間，他需要讓心變得更硬更冷一些，這樣才能捨得下手。

　　  揍敵客家的聯絡響了一遍又一遍，奇牙懷疑再不接聽他的大哥就會親自過來督促任務。可緊接著他想起來，現在連伊爾迷都打不過他了。再加上席巴的放任和桀諾的縱容，所以，其實，揍敵客內能強迫他的存在，一個都沒有。

　　  凌晨，應該是太陽升起的時間，可房間太暗，頭頂的水晶燈讓他不住想起枯戮戮山，這感覺很不好。需要陽光。他猛地拉開賓館落地窗的窗簾，高級套房坐擁的景色隨著陽光一起湧入他眼內。

　　  沒什麼高樓，馬路灰白色彎彎扭扭，像條僵死的蛇。

　　  城市灰濛濛的。縱使這是藝術之都，是擁有無數建築大師作品的“世界第一美麗城市”，在這個俯視的角度，它還是和所有其他人類文明一樣，重複而單調。

　　  如果阿特米西亞在這裡，她會看到什麼呢?

　　  該死，又想到了她。奇牙甩甩頭，將少女的身影甩出腦海。  

　　  可是她——

　　  完全不受控制。奇牙似乎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少女，帶著近乎透明的憂傷神色，一動不動凝視著下方的屋頂街道。

　　  她會像虛無般突然變得不可捉摸，似乎置身於這個世界之外。而他會站在後方凝望著少女的背影，想要上前觸碰，卻又滿足於有她相伴的現狀，胸膛會溫暖充溢，心跳將一聲比一聲堅實有力。

　　  奇牙忍不住伸出手觸摸落地窗玻璃，就像她曾經伸出手，觸摸他的臉和唇。

　　  指尖冰涼的溫度瞬間將他喚醒。

　　  奇牙愣怔。落地窗反射出他的影子，他像傻子似的呆立，伸出手與倒影的自己相觸。腳下還是灰暗的城市，他仍舊是一個人。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奇牙被燙到一般迅速收回手，飛速轉身不再看玻璃窗外。他為自己泡了杯紅茶，在沙發里坐下，為了分散注意力，打開電視。

　　  正巧是GG。“YOSE旋轉”公司推出了新款薄荷雪糕味夾心巧克力，薄薄的外層朱古力脆皮，內里是帶有彈性的夾心，甜而不膩，鮮奶油融化在口中，帶著絲絲的薄荷香味。

　　  GG演員陶醉閉眼似乎沉浸在了巧克力的美味中。  

　　  殺手恍惚了。從何時起他再也沒買過YOSE旋轉的甜品?少年時他會收集這家公司所有的新款口味，曾經還被小傑嘲笑過“奇牙你就吃巧克力甜死算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等意識到時奇牙聽見自己已經撥通了訂購電話，並且用機械的聲音報出了送貨地址：“我要一盒，現金付款，謝謝。”

　　  導購十分熱情：“好的先生，巧克力將於今晚六點左右送至您的賓館，請注意查收。”

　　  電話掛斷了。奇牙垂下握著手機的右手，胸膛內某種情緒慢慢醞釀膨脹。他甚至有些激動，像是要收聖誕禮物的小孩子。

　　  時間還早，他轉悠出了門，無目的地閒逛。藝術館作為市內標誌性建築十分顯眼，他刻意避開目光朝反方向走。說不清是怎麼熬到六點的，奇牙早早回了房間等待送貨員，終於在天邊垂滿紅雲時等到了巧克力。

　　  精巧的包裝仿佛是藝術品。看著這些造型美麗的糖果，殺手竟覺得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拆開包裝，揀出一枚放進口裡。許久未接觸過的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瀰漫開。

　　  好像伴隨著巧克力融化在嘴裡，無數鮮活的明亮的熱鬧的情感都在腹中升騰起來，在死寂許久的軀殼裡掙扎著要復甦。  

　　  嘴唇突然沾到濕潤的液體。奇牙驚詫地偏頭看向落地窗，那裡有自己的倒影，有淚水正靜靜從眼中溢出，滑落。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濕潤的嘴唇，不和諧的鹹味刺激到感官。

　　  似乎瞬間塵靄皆流盡，大夢初醒。

　　  “阿特米西亞……”他喃喃地念起這個名字，擦掉莫名湧出的淚水，將之前的自持克制都拋到了腦後。他突然想見到少女，和她分享這盒巧克力。